第25部分(第2/4 頁)
臺灣來的年輕人啊,也在做苦工。很快,我們就發現,拉包爾有好幾千個臺灣來的年輕人在做工,還有一千多個廣東、香港來的壯丁。
龍:當時中華民國駐澳使館給外交部的檔案說是有六千九百多個“臺灣壯丁”在拉包爾,需要被遣返臺灣。再包括一些老弱婦孺的話,總共可能有八千多個。
李:我跟你講,我們大使館是很差勁的,戰後臺灣人並沒有經過大使館回來。是盟軍的船艦,把他們當日本兵一樣遣送回鄉的。
龍:李伯伯,你們在拉包爾集中營,受到日本兵的虐待嚴重嗎?您剛剛說,到了拉包爾之後,死才真正開始?
李:這要說給你聽才懂。上岸十天後就出工,那個時候大家有氣無力,彼此也不太認識,沒有合作過。譬如抬一個箱子,一個人沒力氣扛起來,需要兩個人抬;兩個人抬起來沒事,放下去的時候,如果不同時放下,可能你的腳被碰破了,或手被劃到了,或者被釘子勾到了。你今天下午做工,只要見血,五天保證你死掉。
龍:是因為沒有醫療品?
李:他有醫療品,我們營隔壁就是衛生材料部,裡面什麼都有,就是不給。
龍:連紅藥水都不給?所以你們一個小傷口就會致命?
李:連紅藥水都不給。非常恐怖,今天你下午刮到了,小小一點傷口,沒有什麼,第二天早上這個地方就已經硬了。當然大家還是出去做一天工啊,第二天還可以做工;第三天早上起來,這個地方就潰爛了。第四天就生蛆了。
龍:生蛆了也沒有人來管?
李:有,日本人在。他在營區最上面設了一個“醫病連”。病人就被拖到那裡去躺著,等於是個“病牢房”。日本兵前一天帶著我們到外面挖了個大坑。第二天下午,他就到“病牢房”裡去看,第一次挑出二十九個他認為活不了的,抬出去,往坑裡一推,再補幾槍,土一蓋。
龍:那——不是活埋嗎?
李:等於活埋。第一次就這樣活埋了二十九個。
龍:這距離你上岸多少天以後?
李:大概十五天。接下來大概過了五天,又活埋了二十個,第三次大概有十幾個,總共我知道的大概有六十多個是這樣被殺害的……
那個時候想,我只能活八十天了。因為,我帶領四百個人,每一天這樣子死好幾個,就算一天死五個人,八十天也輪到我啦。
龍:日軍還拿澳洲計程車兵做人體實驗,這樣的情況在中國的俘虜營沒有發生?
李:我看到只有這一種:他在我們裡面挑了二十個體力最好的,挑出去了,實驗什麼呢?就是讓你每天只吃一斤蔬菜、兩斤地瓜啊什麼的,看可以把你餓到什麼程度你還能活。
我記得有一個“八百壯士”叫徐有貴的,就是被抓去做實驗的。他有一天餓得受不了逃回來了,逃回來以後跟伙伕討飯吃。
68,一個叫田村的年輕人
墨爾本的康諾爸爸在公元兩千年過世了。年輕的康諾在整理爸爸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紙已發黃的筆記本,裡頭是鋼筆手寫的日文,大概有一百六十多頁,顯然是個日記本子,因為有日期,從一九四三年四月到十二月。
康諾大概猜得到這本日記怎麼來的。康諾爸爸是在太平洋戰爭爆發那一年從軍的,一九四一年,他才十九歲。
一九四三的冬天,康諾爸爸在新幾內亞澳軍的情報站工作,專門搜尋日軍的情報動向。這本日記,顯然來自新幾內亞戰場。康諾影印了筆記本中的幾頁,交給了澳洲的戰爭紀念館,請他們鑑定內容。紀念館很快就確認,這是當時一位日本士兵的叢林日記。
日記的主人,高一米五八,重五十七公斤,胸圍八十四厘米。他的生日是四月二十七日,可能是二十三歲。他的家鄉,應該是東京北邊的宇都宮市,因為日記中有他寫給家人的、尚未發出的信。他的名字,由於是縮寫,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但可能是田村吉勝。
田村的部隊是日軍派駐新幾內亞的四十一軍二三九師。四十一軍的兩萬人,搭乘幾十艘軍艦,從日本駛出,在青島停留了幾天之後,就撲向太平洋的驚險黑浪,直奔赤道以南的新幾內亞。田村的船艦,很可能和利瓦伊恂的戰俘運輸艦,在帛琉的海面上曾經比肩並進。二十二歲的田村、二十三歲的南京戰俘利瓦伊恂,和南投埔里那四十個年輕人,是在同一個時候,一九四三年的早春,到達新幾內亞的。
田村日記的首頁,大概寫在一九四三年的三月:
這裡的天堂鳥藏身在椰子樹林中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