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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一樣,有許多有名的極好的菜譜可以教給西方人。像普通菜餚(如白菜和雞)的烹調,中國人有豐富的經驗可以傳到西方去,如果西方人準備謙恭地學習的話。然而,在中國建造了幾艘精良的軍艦,有能力猛擊西方人的下巴之前,恐怕還做不到。但只有那時,西方人才會承認我們中國人是毋庸置疑的烹飪大家,比他們要強許多。不過,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就談論這件事,卻是白費口舌。在上海的租界裡有千百萬英國人,從未踏進中國的餐館,而中國人又拙於招徠顧客。我們從來不強行拯救那些不開口請求我們幫助的人。況且我們又沒有軍艦,即使有了軍艦,也不屑於駛入泰晤士河或密西西比河,用槍將英國人或美國人射死,違揹他們的意志,將他們送進天堂。
至於各種飲料,我們生來就很有節制,只有茶是例外。由於酒類飲料較為缺乏,我們很少能在街上看到酒鬼。飲茶本身就是一門學問。有些人竟達到迷信茶的地步,有不少有關飲茶的專門書籍,正如有不少有關焚香、釀酒飲酒和房屋裝飾用石的書一樣。飲茶為整個國民的日常生活增色不少。它在這裡的作用,超過了任何一項同型別的人類發明。飲茶還促使茶館進入人們的生活,相當於西方普通人常去的咖啡館。人們或者在家裡飲茶,或者去茶館飲茶;有自斟自飲的,也有與人共飲的;開會的時候喝茶,解決糾紛的時候也喝;早餐之前喝,午夜也喝。只要有一隻茶壺,中國人到哪兒都是快樂的。這是一個普遍的習慣,對身心沒有任何害處。不過也有極少數的例外,比如在我的家鄉,據傳說曾經有些人因為飲茶而傾家蕩產。這隻可能是由於喝上好名貴的茶葉所致,但一般的茶葉是便宜的,而中國的一般茶葉也能好到可供一位王子去喝的地步。最好的茶葉是溫和而有“回味”的,這種回味在茶水喝下去一二分鐘之後,化學作用在唾液腺上發生之時就會產生。這樣的好茶喝下去之後會使每個人的情緒都為之一振,精神也會好起來。我毫不懷疑它具有使中國人延年益壽的作用,因為它有助於消化,使人心平氣和。
茶葉和泉水的選擇,本身也是一種藝術。這裡我想舉17世紀初的一位學者張岱為例。他寫了文章談論他自己品嚐茶和泉水的藝術,從中可以看出,他是當時一位偉大而不可多得的行家:
〖周墨農問餘道閔漢水茶不置口。戊寅九月,至留都,抵岸,即訪閔汶水於桃葉渡。日晡,汶水他出,遲其歸,乃婆姿一老。方敘語,遽起日:“杖忘某所。”又去。餘日:“今日豈可空去?”遲之又久,汶水返。更定矣,睨餘日:“客尚在耶,客在奚為者。”餘日:“慕汶老久,今日不暢飲汶老茶,決不去。”汶水喜,自起當壚。茶旋煮,速如風雨。導至一室,明窗淨几,荊溪壺成宜窯瓷甌十餘種皆精絕。燈下視茶色,與瓷甌無別,而香氣逼人。餘叫絕,問汶水曰:“此茶何產?”汶水曰:“閬苑茶也。”餘再啜之,曰:“何其似羅岕甚也!”汶水吐舌日:“奇!奇!”餘問水何水,日:“惠水。”餘又日:“莫紿餘,惠泉走千里,水勞而圭角不動,何也?”汶水曰:“不復敢隱。其取惠水,必淘井,靜夜候新泉至,旋汲之,山石磊磊籍甕底,舟非風則勿行,故水之生磊。即尋常惠水,猶遜一頭地,況他水邪?”又吐舌日:“奇!奇!”言未畢,汶水去。少傾,持一壺滿斟餘曰:“客啜此!”餘曰:“香撲烈,味甚渾厚,此春茶耶?向瀹者的是秋採。”汶水大笑曰:“餘年七十,精賞鑑者無客比。”遂定交。〗
這種藝術現在幾乎失傳了,只有少數幾位古老藝術的愛好者和行家除外。過去,在中國火車上是很難嚐到好茶的,即使一等車廂也一樣,那兒只有或許是最不合我口味的李頓茶,而且還摻著牛奶和糖。李頓爵士來上海訪問時,受到當地一位富人的款待,他想喝一杯中國茶,卻不能如願。人家給他喝了李普頓茶,加奶,加糖。
我們已經講了很多很多,來說明中國人在他們清醒的時候是基本上知道如何生活的。生活的藝術是他們的第二本能,是他們的一種宗教。如果有誰說過中國文明是一種精神上的文明,那麼這個人就是一個謊言製造者。
人生的歸宿
總結了中國的藝術與生活之後,我們不得不承認中國人的確是生活藝術的大家。他們孜孜以求於物質生活,熱忱決不下於西方,並且更為成熟,或許還更為深沉。在中國,精神的價值非但從未與物質的價值相分離,反而幫助人們盡情地享受自己命裡註定的生活。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具有一種快樂的心境和固執的幽默。一個不信教的人會對今生今世的世俗生活抱有異教徒般野蠻的熱忱,並且集物質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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