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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者口中解放他們?有誰挺身當此難局?我問問自己,只有抽一口冷氣……
最後,我想到大執法官,當我在冥想中見其幻象,深信他能拯救中國。這才是救主,他揮著大刀,只有服從法律的命令,沒有人能夠求赦任何人,未經法律的命令。這把大刀是數世紀前遺落於湖水中了的。這口湖應該讓許許多多官僚的頭顱安葬在裡面,可是現在就是這把刀沉著的地方。這個大執法官來了,他從水底抽出他的大刀,前面導以擊鼓的鼓手,穿著藍色的制服。咚咚咚,儀仗隊來了,軍號手穿著黃色制服,宣佈著法律的條文。咚咚咚,這儀仗隊從鄉村向城市行進,走進大街,遠遠裡轔轔的鼓聲,幌幌的旗影,最高裁判長威儀莊嚴地坐著,大執法官執著閃光的大刀在他的旁邊,人民歡聲雷動,可是市長、地方官吏紛紛避匿。啊,看啊!現在救主來了!大執法官把裁判長的旗幟叉在城牆上,命令每一個在它底下透過的人對它鞠躬。佈告揭貼於全城各處,任何人自稱超越法律而不肯對這旗幟鞠躬的得砍腦袋,而他的腦袋將擲人這口幾百年來大刀沉藏的湖中。他走進城中的廟宇,把菩薩一個個撤出來,這些菩薩是面情、命運和私寵,而把這廟字改造為裁判所。他把向來在菩薩庇護下的統治城市的牧師官吏聚集到這個地方來,揮動他的寶刀,砍掉他們的腦袋,而命令把他們的頭顱跟菩薩的偶像一起摜入這口湖中。因為面情、命運、私寵曾陰謀反抗裁判官。而被大執法官砍掉腦袋的人不在少數,許多出自望族,而這口湖給他們的邪惡的血染成殷紅。說來稀奇,不過三天工夫,這些望族的親屬向來仗勢欺人壓榨著人民,突然善自檢束,彬彬有士君子風,人民乃最後獲得自由而生活於和平安全的環境中,這個城市馬上發達起來。
在他的心上,我這樣描摩出中國的救主。我將信仰革命,任何革命,信仰政黨,任何政黨,苟能推翻面情、命運、私寵統治的政府而易以法治的政府。此三者使法律的行使職權與貪官汙吏的肅清為不可能。官僚貪汙所以存續的唯一理由為吾人從未槍斃一個官吏。唯一對付貪官汙吏的辦法只有槍斃他們。事情真是簡單至此。民主主義也是容易辦到,只消我們能夠彈劾一下破壞法律的官吏。人民不用訓練以民主主義,他們將自然趨向之。當官吏的民主精神夠程度,而肯屈駕出庭法院以答辯彈劾,人民便能於一夜之間熟練民主政治而彈劾他們。去除官僚的特權和貪汙,中國人民將自會照顧自己。因為比任何道德為偉大者便是公正的司法,這才是中國所需要者。這是作者私人的信仰,經過長時期精勤苦思而得者。
這個時期是會來的,但它需要觀念的改革;關念著家庭的中國人必須變為關念社會的中國人,而這些寵愛的念頭,像面情、私寵、特權和官僚的掠奪國家以榮顯家族的私心必須廢除。改革的程序一定是緩慢而費力,但是這程序隨時可以發動,不可目睹,而貫穿於上下社會階層,它的進展情狀將如夭之將曉。一個時期暫時的仍將為醜惡與痛苦,但是過了這片刻,將為安靜美麗純樸,這安靜美麗純樸即為古代中國之特色者,但是更進於此也還有公正的司法,比之這個法治樂土上的人民,我們現在這一代好似黃昏裡的孩童。作者希望中國友人稍待毋躁,但不希望同胞們忍耐,因為他們已有了太過分的忍耐。作者但望國人勇於希望,因為希望即是生存。
附錄
關於《吾國與吾民》
“語堂”
亢德兄來函叫我寫一篇《我怎樣寫吾國與吾民》。但是現在正在寫我的第二部書《生活的藝術》,趕本月底完稿,每日3000字一段,自9時半至12時半坐在書齋工作,像機器一樣,不容少許停頓或出岔,此刻書記在忙著抄改,只好偷閒寫一點點,我想拉雜報告一點關於這兩本書的訊息。
《吾國與吾民》著於民國23年春夏秋三季,所以一部是在廬山避暑山居時寫的。通共約10個月。那時又是《人間世》最熱鬧時期,兼辦《論語》,所以可算是忙裡偷閒的工作。自“有閒階級”之口號發生,“忙閒”二字常在我腦海中盤旋。什麼是忙,什麼是閒,越想越糊塗。忙者未必有功於世,雞鳴而起孳孳為利是也;閒者未必是新名教罪人,刪詩講易作春秋之某翁是也。現在物質主義侵入中國,大概若非談出口入口通貨膨脹之徒,便不足齒於忙人之列。我即異於是。張山來說得好,“能忙人之所閒者,始能閒人之所忙。”皮鞋用機器製造,產量才大,才叫做忙,叫做摩登,由皮匠手製的,而三日甚於六七日做成一雙,產量便小,便是閒,便是封建。無奈好皮鞋都是手製而不是機器造的。凡是藝術,都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