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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懂一點醫,她一邊抄,一邊驚歎著說:“這裡頭的學問真是大呀,修合時還要按子午流注呢。”阮大可杞人憂天地說:“小日本兒拿到它,還指不定能不能弄到我這個成色呢,要知道,同樣一張方子,醫道不同,弄出來的貨色可是大大不一樣啊,古人說,用兵之妙,存乎一心,正是這個道理。”阮紅旗就勸老爹不要操那份心了,並說日本人對中國的傳統文化也大有研究,在許多領域還走在了中國的前頭。阮大可心情複雜地說:“但願如此,我只希望不要糟蹋了這東西才好。”阮紅旗體會到了,老爹是真的捨不得賣掉這張方子啊。她還有一點不明白:即使要賣,老爹為什麼不將這張很有價值的秘方賣給國人,卻要讓它漂洋過海,流落異國他鄉呢?她覺著,這個問題老爹不可能沒想過,否則就不好解釋當初暖春閣那一幕。當她忍不住問起時,阮大可咳了一聲:“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錯,這張方子是件寶,可反過來,要說它是個禍根恐怕也不為過。我真怕它落到小人手裡禍及國人,思前想後,還是教它遠遠地去東洋國吧。”阮紅旗深情地望著老爹,她想,這還是暖春閣故事的延續;而自己的老爹,將這故事編排得多麼合乎情理啊。不賣時斬釘截鐵,賣時又義無反顧,賣與不賣,老爹總是那副從容自若的樣子。
李雪庸果然不辱使命,他很快和小月千雄聯絡上了。但據那個日本人自己說,最近惹了一場官司,經濟損失很大,聲稱這次只能出八十萬元人民幣的價碼了。李雪庸對阮大可說:“這恐怕是老鬼子的託辭。送上門的買賣總是要打折扣的,日本人的生意經深得很。”阮大可想了想,說:“八十萬就八十萬,其實,八十萬和一百萬沒有本質的區別。”李雪庸深知老友的脾氣,二話不說,又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很快的,李雪庸替阮大可辦妥了一切。終於,乾坤混沌湯連同那神秘的肉團一起在小城消失了。那以後還有人指點過阮大可:“賣歸賣,你該怎麼弄還怎麼弄。那方子就在你心裡裝著嘛。”說著的時候眼裡閃爍的滿是精明。阮大可對說這話的人嗤之以鼻:“你懂得什麼叫醫品嗎?”忽而他聲音提高了八度,“醫品吶,懂嗎?——往大了說那就是古人講的‘道’!”他還想講幾句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見對方已委頓下來,又一臉訕訕的笑,便取消了那念頭。於是,小城人自不必說,連那些遠道而來的求購者得知這一切後,也只有扼腕嘆息了。
賣掉秘方的第二天,李雪庸和王絕戶都到阮家來了。見了面,王絕戶衝著阮大可直喊“好”,阮大可故意問:“怎見得是好呢?”王絕戶說:“這回靜了心了。”又順口唸一句:“好一片茫茫大地真乾淨。”阮大可想起來了,對王絕戶說:“當初這湯剛弄出來的時候,我請你老兄給排了一卦,你不肯給我細說,只說了一個字——懸,如今看來還真是懸,差點把我這老命給搭進去。”王絕戶摸著禿頂說:“我不是也應了那個‘懸’字嗎?”李雪庸知道王絕戶又要提他那段不光彩的往事,連忙說:“都懸,都懸,連我也在內。咱別提這個行不行?誰一生中沒走過麥城呢?”又衝王絕戶說:“你我到這幹什麼來了?不是專門湊一起說閒話兒解悶兒來了嗎?”
三個便不再提走麥城,各自專揀些有趣的事說來取樂。王絕戶講了近期的兩宗卜事,又說想補畫那幅九九消寒圖。阮大可則說他的暖春閣,說到那裡邊小女子的情態,又開懷笑了一回,那笑聲既是嘲人,也是自嘲。李雪庸依然喜歡品評時事,臧否人物,針砭世風,說著說著還要罵幾句,惹得那兩人看著他笑。末了兒,李雪庸說到他那詩,說自打卸職以來,詩裡就帶上了幾分消沉,字裡行間很難再有從前的情趣和火氣。阮大可說:“陶淵明採菊東籬的影子不也很消沉嗎?”李雪庸慚愧地說:“我可沒有陶潛那種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氣節。”王絕戶說:“鄭板橋的憤世嫉俗裡其實也有很濃厚的消沉氣味。”李雪庸又連連搖頭:“我怎麼能和板橋的蘭心竹韻比呢。”其實,那兩個人不過是想慰藉一下老友的落寞,猜想李雪庸三天兩頭地弄那車兒在校門口賣零碎玩意兒,心緒必定鬱郁難平,就故意拿兩位先賢來湊趣。李雪庸感激老友的好意,但他是不需要這些的。阮大可試探著問李雪庸:“當初怎麼想起賣小孩子的零碎來了?”李雪庸笑道:“我也說不清,就是想看看學校的石頭牆啊,樹啊,屋瓦呀,還有那些貧嘴的淘小子。至於別人會怎樣說,我也沒去多想。咳,隨它去吧!”王絕戶說:“‘隨它去’三個字最為難得,可惜世人很少有讀懂這三個字的。”說完就朝李雪庸要詩看,說要看一看能說出“隨它去”三個字的李雪庸,會寫出什麼樣的詩來。李雪庸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