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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不外是“怕老爹寂寞”之類的謊話。阮大可當然明白這兩口子的心機,也不說破,樂得熱鬧一回,便答應下來。阮紅兵馬不停蹄,前去遊說李雪庸,既是阮大可邀約,李雪庸自然無話,隨即回掉了市文聯每年一度的中秋詩會請柬。王絕戶和莫小白則無須多費口舌,都是一口答應。
中秋的晚上,阮家早早安排下菜蔬酒餚果品等一應吃喝。一張大圓桌上,碗、盤、碟、筷、杯、勺、瓶、罐,擺了個滿。阮大可、李雪庸、王絕戶、阮紅兵、陳露、阮紅旗、莫小白、阮小邈、丟丟依次落座。
酒仍是暖春閣的伊人酒,可種種人事卻不比往昔。阮大可的耳邊,不知怎麼竟迴響起暖春閣裡的《北國之春》來,那曲調,依舊若斷若續,只心中少了一份優遊,多了一縷惆悵,還有說也說不清的空曠。中秋是最易懷人的,他是有些懷人了。
李雪庸見阮大可若有所失,目光裡還不時地閃過一絲歉疚,猜他是在想沈秋草,就碰碰老友的胳膊:“蘇東坡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老兄是達觀之人,一時的失意不足為慮,何況來日方長。來,值此良宵,且先浮一大白。”王絕戶也會意,說道:“不錯,定數是在的,何必拘泥人事?”阮大可回過神來,感激地一笑,端起杯與李雪庸和王絕戶碰了,又招呼那幾個小的盡情吃喝,便率先一飲而盡。
幾杯過後,三個老的話漸漸多了,還不時騰起笑聲。阮小邈和丟丟見老頭子們高興,就放肆地吃喝笑鬧起來,將氣氛攪得很濃。阮紅旗和莫小白本來話少,此時雖也表情輕鬆,但仍是做聽眾。因有陳露參與救人一節,阮紅兵兩口子言談舉止比以往明顯隨意許多,阮大可也明顯寬容許多。這兩個“許多”加在一起,阮家這個中秋節就更像中秋節了。
阮紅兵耳朵丫夾著棵菸捲兒,操著筷子戳了一塊紅燒肉填進嘴裡大嚼。嚥下後擦擦嘴巴,忽然笑道:“不能幹吃呀。我給唱個歌助興吧。”那樣子是誰也攔不住的。陳露和莫小白偷偷看看阮大可,見老頭子並無不悅,才放下心來。那裡,阮紅兵已粗著嗓子在吼了,是李玉和的《臨行喝媽一碗酒》,還左手拿只碟兒,右手捏根筷子,有板有眼地敲著,聽上去還不離譜。唱完,兩個小孩子鼓掌喝彩,阮紅旗卻在一旁冷不丁地說:“哥,你有什麼愁事吧?”阮紅兵一愣:“我?我高興啊,我愁什麼?”阮紅旗慢悠悠地說:“我聽人說,女愁哭,男愁唱。”大夥兒看看阮紅旗,那神情若無其事,都摸不清她是玩笑還是真格。莫小白見不是路,忙接過來說:“紅旗真會說笑話。”又對阮紅兵說:“哥,你再來點有意思的,要不,說段笑話兒?”就用手悄悄地碰碰阮紅旗。阮紅旗倒還聽話,不再理會阮紅兵了。阮紅兵也不推辭,喝下一杯酒,想了想,便講笑話兒:“有個山東老哥,脾氣犟得很,一回去茅房拉屎,忘記了拿手紙,就想用土坷垃對付一下,剛巧又進來一個犟脾氣的,也忘了拿手紙,也想用土坷垃對付。卻都不想在對方面前露醜,兩人就蹲在那裡僵上了,都想把對方耗走。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先前的那個看到自家二小子從茅房門口路過,就吼了一嗓子:小二,回去告訴你娘另找主兒吧,我他孃的和這個小子較上勁兒了!”阮紅兵那南腔北調的山東話把幾個少的小的給逗樂了,連阮紅旗也咧咧嘴想笑。
阮大可當然不會為這等低階笑話兒動容,何況出自阮紅兵之口,他依舊跟李雪庸和王絕戶說閒篇兒。阮小邈問:“爺爺,我爸講的笑話兒好玩吧?”阮大可對小孩子一向是好脾氣,就說:“先別說好玩不好玩,我倒是挺欣賞先前那個人,你看,他為了一個目標不屈不撓,甚至賠上了家庭,這叫什麼?這就叫信念。”阮小邈又問:“為一個目標就賠上家庭,值嗎?”
童言雖是無忌,在大人聽來卻不同,彷彿這個問題具有了某種現實意義似的,又彷彿有某種尖銳的東西悄悄地楔入心頭。除已有了幾分酒意的阮紅兵外,其餘幾個大人都陷入片刻的沉默。這話題已經偏離了笑話兒本身,儼然上升為關於人生價值的討論,看上去言在此,其實卻意在彼。——不想意在彼也不行,幾個人的心思像有什麼給拽著似的,往那條思路上走。走歸走,可也都沒忘了中秋,都在努力地想,怎樣去淡化以至消解這爺孫倆所談問題的現實色彩,教它仍迴歸到笑話兒的範疇。
阮大可清清嗓子,衝阮小邈笑笑,說:“值,值啊。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雖說阮大可有那麼幾杯酒落肚,言語間不免露出本色,可面貌是寬容的,語調是節制的,詞鋒也比平常明顯溫厚,且沒有了一向的冷嘲意味。當然,細細思量,話裡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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