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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大人何意?”
“如今世人都看著我,都會說太閣是因徵大明失意,不得已而出兵,其實,我心中甚是苦惱……”
家康默默陪著秀吉走下去。如他所料,秀吉果然再也忍不住,向他告白了。
“所以,我想讓高野的木食上人給我戴個高帽。”
“高帽?”
“是啊。木食絕不滿足於僅僅中興高野山,醍醐也望得到一筆大大的捐贈。他們其實都是些罪孽深重的出家人……你瞧,他們來了,和義演走在一起的那個,一副聽話的模樣。”說著,秀吉的表情突然輕鬆起來,快步向出迎之人走去,“果然不假,比我想象中還要荒蕪。”
醍醐寺座主義演準後和特意從高野山趕來的木食應其,都恭恭敬敬合掌施禮,道:“連這古剎都荒廢如此。”
“連村上天皇敕建的五重塔,都倒塌得看不出原來模樣了。”
秀吉回頭瞥了家康一眼,抬腳進了南院。在院裡,秀吉或賞花喝茶,或評說損壞的五重塔,家康一時不明他究竟在想什麼。
在垂櫻樹下鋪上毛氈,把帶來的第一葫蘆酒喝完時,秀吉道:“照這樣下去,醍醐也完了。”這話既非說給木食上人聽,也不像是給義演和家康聽,“我且捐一千五百石。用這些錢趕快把這座五重塔修好。”
“這……這,千萬……”二位高僧吃了一驚,面面相覷。家康此時才如夢初醒,雖說驕者必敗,可即使不驕不傲,人照樣不會長久……秀吉的空虛寂寞,不住擊打著家康的胸口。
“我也不長久了。有機會,我定建議主上到醍醐寺來巡幸一次。”秀吉彷彿在忸怩作態,“你說呢,內府?”他總想讓家康看到自己的心思。“即使我力量再大,也無法在年內讓這一片荒山都開滿櫻花啊。”
“大人所言極是。”
“先從修繕五重塔開始,明年再將此處建為另一個吉野。”
“另一個吉野?”
“是。讓人把山城、河內、近江、大和、攝津一帶的六七千株名櫻全都移來,不就成為另一個吉野了嗎?”秀吉又看了家康一眼,“什麼朝鮮大明,根本用不著我親自出馬。他們不讓我去,我一人在家也憋得難受,就權當消磨時光吧。”
“是。”
“從伏見城到醍醐寺大道兩邊全部植上櫻花,從這一帶到槍山,要開滿櫻花,五六十町見方即可。如此,這一帶便成了另一座吉野山。”
“方圓十六里之內,便都是櫻花之海了。”
“這太小了,只是想消遣一下而已。還在打仗,破費大了,面上也不好看。”木食和義演驚奇地睜大眼睛,連連點頭。
“順便重建六坊。山門就由木食上人監工。”
“是。”
“好不容易來賞一次花,馬場到槍山沿途,要多花些功夫。”
家康有些茫然,又禁不住想發笑。他恍然大悟。秀吉想極盡奢華,為人所不能為。他其實是想說,什麼大明、再戰,都是些無足掛齒的小事。這正是秀吉的虛榮心,不,或許是他的本心。
“先要讓伏見城的女人來逛逛。再伺機請主上巡幸,就再好不過了。”
“是。”
“在通往槍山頂的路上,造幾座茶亭。”
“是。”
“再造一座小殿宇,一座足夠。一百三四十坪大小。再加上一百坪左右的廚房、走廊……既是好不容易建一次,乾脆連護摩堂也造上一座。”
“是。”義演答道,“敝寺原本就是頗有淵源的修煉道場,加上大人鼎力相助,實在榮幸之至……”
“哦,說建就建,也花不了幾個錢。再造一個池子,把聚樂第的名石運些來。對了,我還要幾座瀑布。當然還是先讓女人們來遊玩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池子要能泛舟。你說呢,內府?”
家康表情越來越僵硬。這難道是秀言的真心話嗎?把附近的櫻花名木全部移栽到這裡,營造一種安祥之氣,好讓世人都覺得他根本不把與大明交戰、伏見地震,甚至議和失敗等事放在眼裡……難道他真的這麼淺薄?家康起初還不太在意,等聽到後來,漸漸不安起來。
秀吉的夢一旦變為現實,那將會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從建造聚樂第到出兵朝鮮,諸大名和黎民百姓就已不堪重負。他一方面要發起大規模戰事,另一方面又大興土木,修建方廣寺,建大佛殿,塑十六丈高的大盧舍那佛,到吉野賞花,為高野山捐贈建寺宇,築伏見城……百姓根本無法休養生息,陷入無盡的兵役和徭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