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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剛過,曲直瀨玄朔就跟往常一樣向眾人宣佈:“太閣今日恢復了些,未嚷痛苦,現正安睡呢。”
若是有心人,只要看看玄朔此時的神態,自會產生懷疑。既然太閣正在安睡,玄朔為何眼睛發紅,聲音顫抖?可當人們後來聽說,城中所有人都會吃到大鯉魚時,便被迷惑了。
“聽說這是慶祝大人恢復健康的鯉魚。”
“從十五日起,大人就病危,這下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我本以為這段時間要齋戒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伏見城內每日出入的人數,算上侍女足有兩千多。無名小卒充其量只能嚐嚐鯉魚湯的味道,可這樣已足以掩蓋秀吉故去的真相。醍醐三寶院的木食上人領命前來,躲進了前田玄以府邸,油漆得十分漂亮的長櫃被抬了進來,說是為了裝捐贈給大佛殿的寶物,居然沒有一個人覺得可疑。相反,人們卻把它們和鯉魚湯的事聯絡起來,還有人這樣議論:“看來大人快要恢復了,這定是向大佛殿捐獻的謝禮。”
在奉行宮邸,鯉魚端上來,石田三成兩手捧湯碗,津津有味地喝了起來。五奉行中,只有負責留守大坂的長束正家不在,原本身在大坂的增田長盛因找北政所有事相商,也趕了過來。三成此時道:“人人都沾了光。真是難得的美味。”
可前田、淺野、增田三人悄悄對視,無人舉筷。
“淺野大人,你怎不動筷子?”
“……”
“增田大人,都要涼了。”三成淡然勸道。
“權當我已吃過了吧。我實在咽不下。”增田長盛猛地把臉扭到一旁。他眼皮發紅,目中噙淚。
三成微嘆,把視線轉移到淺野長政身上,“難道諸位不信石田三成?”
“治部大人,反正腥物已經端來了,至於吃與不吃,就隨各自心意吧。”淺野長政說著,看了增田長盛一眼,似乎想徵得他的同意。
增田長盛亦道:“是啊,拜託了。一想到太閣大人,我就無比難受。”
三成皺緊眉頭,面露難色,“我為何要這麼做,稍後會原原本本告訴大家。可是,若別人都吃了,只有奉行宮邸的鯉魚原封不動被退回,太閣歸天的事就會讓廚下知道。希望各位不要因小失大。”
聽石田三成這麼一說,增田長盛猛抬起臉,用手使勁揉捏膝蓋。他情緒甚是激動,或許由於他身在大坂,卻未能見上秀吉最後一面,所以備覺傷懷,“治部大人,我有話要說。今日這鯉魚,究竟是不是供奉太閣大人的?想請治部大人給一個說法。”
三成目光有些遊移,道:“增田大人是不是想說,應該供奉太閣大人的在天之靈?”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就該和著眼淚,把這魚湯吞下去嗎?”
“你未免太過分了。我們在為太閣悲傷的同時,要時刻想到幼主……除了幼主、澱失人,以及北政所,眾人都還不知太閣業已歸天。事已至此,難道我們還要裝模作樣?三成並非沒想過供奉太閣,而是實屬無奈。”
滿座寂然。不知長盛是否覺得三成在強詞奪理,他依然紅著眼睛,把頭轉到一邊,凝視著窗外。
“我知道各位不會這麼容易想開。可三成還是要把此時的心情告訴大家。今日這個鯉魚宴,諸位是否以為我在耍小聰明?”
“我雖不這麼認為,可是據說送到德川大人處的鯉魚被放生,以此來祈禱太閣痊癒……”
淺野長政話音未落,三成立刻不屑地打斷他:“就怕有這種事,三成才苦口婆心勸諸位食用。這鯉魚與豐臣氏榮辱與共,有重大意義。”話中鋒芒畢露,三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大人是什麼意思?”淺野長政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增田長盛,道,“我倒想聽聽,這鯉魚有多了不起。”
“你們聽好。”三成昂然道,“首先,太閣去世有兩重意思。我想這一點用不著我說了吧。”
“有兩重意思?”
“當然。其一,這意味著一個天下人故去了;其二,豐臣氏主君倒下了。”三成頓了頓,似在觀察大家能否理解他的話,“若把太閣的歸天理解為天下人的故去,自然就會產生一個問題:下一個天下人將是誰?若理解為豐臣氏家主故去,那麼豐臣氏的下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