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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夜裡,澱夫人輾轉難眠,開始以為是香枕氣味太濃,特意令人換了枕頭,也撥細了燈芯,可依然不管用。三成一番話掀起的波瀾,已變成了無盡的妄想,變成了憤怒與無助。如果家康真的提出想娶她,她該怎生回答才是?
三成已經嚴厲警告過澱夫人,家康所要的並不是她,而是天下。因而,將來家康不是偷偷地給秀賴下毒,就是派人刺殺秀賴。這是對一個女子多大的侮辱啊!他卻不知,女人也有智慧和才能。男人一開始刻意接近女人,到後來就會成為女人的奴隸……茶茶怎是被家康輕易俘虜的女人?想著想著,澱夫人眼前居然浮現出這樣一幕——那個慣於裝模作樣的家康,裸著肥胖的身子,跪在自己面前,遭受無情的嘲弄和折磨。她既因此妄想而驚心,又因三成而憤怒。但比起這些來,一直清晰地印在她心裡,讓她痛苦不堪的,還是大藏局的那句話:“或許,三成有天大的野心。”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澱夫人卻不是在知恩圖報的世界長大的。三成的話將不信任的毒種永遠留在她心底,不斷折磨著她……一想到這些,她又充滿恐懼。將近黎明時分,澱夫人才朦朧睡去,夢中,聽到了讓她深感無助的雨聲。
第二日晨,長束正家在大藏局的引領下來見澱夫人,已過辰時。
剛進門,正家看到精心妝扮的澱夫人,居然意外地垂下了眼簾,道:“即使夫人不叫在下來,在下也正打算前來拜訪。”他臉上分明清楚地寫著,他正為是否說出心事而猶豫。
“你來得正好。快往前坐,我正有事要和你商量。”接著,澱夫人又對大藏局道:“你留下來,別人都退下去吧。”
與三成總是挺著腰板相比,長束正家總是彎著腰,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大家都退下了。大人再往前點吧。”
“是。”
“其實不為別的。我有兩件事想拜託大人。一是想託大人到北政所處說和,再是拜託大人到內府那裡走一趟。”其實這兩件事,三個女人在前一天夜裡就商量好了。
長束正家有些詫異,又打量了澱夫人一眼。她的口中居然說出“說和”之類的話,實在稀罕。他一直以為,表面上澱夫人把北政所當成正室,內心卻仗著自己出身名門,始終不把北政所看在眼裡。正家猶疑道:“夫人的意思是……”
“北政所夫人不久就要返回大坂了。當然,在她返回大坂之後,你再去也可。你就說我想請夫人賜教。”
“賜教?”
“其實這也不值得大驚小怪。既然太閣已逝去,我們這些女人就該和睦相處才是,什麼事都要多商量,按北政所吩咐去辦,才是常理啊。”
正家感到不可理解,低頭納起悶來,隨後他慌忙正了正身子,“這……的確沒錯……夫人慾商量何事?”
“幼主的事。既然大人已經歸天,幼主雖還年幼,到底是豐臣之主,對吧?”
“夫人所言極是。”
“可是,你也知,這伏見城不過是暫居,不久之後,眾人就會議論著要返回大坂了。”
“是。可是當前……連喪事都還是秘而不宣啊。”
“這些我知道,才在搬遷之前求大人幫著斡旋一下。如果北政所認為幼主還小,先住在伏見,便罷了。萬一夫人想讓幼主搬回大坂,那我也想一起搬過去。孩子畢竟年幼無知。”
正家使勁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北政所定會答應此事。請夫人不必擔心。”說著,他不覺胸口一熱。雖然澱夫人表面十分要強,但畢竟還是女人,太閣故去,這個女人也軟弱下來了。若是這樣,她與北政所或許會出人意料地和睦相處。“夫人說到內府……”
“正是。大人如何看待內府?”
“夫人是何意?”
“世人說,內府大人乃是幼主敵人,絕不可掉以輕心。我很是擔心。”
長束正家彎下腰,睜大了眼。在他看來,澱夫人才是散佈這種謠言的元兇。只聽澱夫人又道:“對於內府的為人,用不著我多說。即使是太閣大人,也對內府另眼相看,甚至把後事都託付給了他。所以萬萬不可把內府當成敵人視之。”
“說的是……在下也這麼想。”三成露骨地敵視家康,正家原本就極為不安。
“大人也跟我看法相同?”
“是。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和睦,以和為貴。不管把誰當成敵人,都是極其愚蠢的。”
“既然大人這麼說,我心裡就有底了。實際上,我想送給內府一件薄禮,希望內府真心喜歡……究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