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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身後的諸勳戚子弟都是變了臉色,有人小聲道:“別是假扮了官兵的強盜吧?”
“胡說八道,京城郊外,又靠近行宮,不知道有多少衛士來回巡邏,要是假扮的官兵,早就查出來了。”
“倒是,但不知道是誰這麼大膽。”
有人突然道:“難道是皇上微服前來?”
前宋的皇帝最喜微服,趙佶和趙構這爺兒倆都好此道,至於大明的太祖洪武皇帝,也有不少微服出行的傳聞。
但此說甚是不通,被人罵的狗血淋頭。皇帝正在生病,就算病體痊癒,這會也正是很虛弱的時候,哪能在如此寒天,這般策馬狂奔?
眾人議論之時,他們帶來的伴當加起來總有幾百,其中不少是京營裡的武官,勳戚之家。伴當家將多是現役武官,也不足為奇。
眼見情形不對,不少人已經站起身來,準備弓箭刀槍,預備迎敵。
莊小六和曹翼也跟著前來,一見如此,兩人也要迎上前去。倒是頭一回跟來的周毅看著粗豪,其實心思縝密,他見兩人如此,瞪眼道:“別亂,這裡這麼多貴人。輪到咱們上?真動起手來,再上去砍也不遲!”
周毅脾氣甚壞,武力偏生很強,不要說莊小六幾個,就是張佳木對上他,也頗感吃力。兩人打起來,不論弓馬功夫的話,鬥技本事還真差不離。這會他一瞪眼,莊小六雖然一心要去護主,卻也只得訕訕退後,連一句駁回的話也不敢說。
他們在這裡亂,有一群人亦在宮門前遠觀。
當中是一個少年,頭頂戴著翼善冠,玉帶、皮靴,身上則是穿著赤色繡袍,盤領窄袖,前後胸和兩肩,各繡有一條蟠龍,張牙舞爪,威猛異常。
唯有親王和郡王,或是親王世子,才有資格穿著這一身袍服。只是此時穿在這瘦瘦小小的少年身上,威嚴頓減。
“管家婆,你看看,會不會打起來?”
少年人雖然瘦小,嗓子倒是很大,他親眼看著張佳木縱馬出去,又看著兩邊就要起衝突的樣子,少年人性子轉的快,雖然剛剛出來時,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會兒倒是跳腳大叫,就差笑出聲來了。
明朝的宗室其實真的很倒黴,皇明祖訓擺在那兒,文官集團如蒼蠅,親王之國以前,住在京城。到哪都有人盯著,根本不得自由。就算之藩就國了,就說是一國之主吧,其實上馬不得領軍,下馬不得理民,根本就是吃俸無事的閒人。而且,閒的還不舒服,不得旨不能出城,甚至不得出王府,為了防止宗室勾結造反,一城之中親藩眾多,但平時不準來往。至於文武官員,更是不準與親藩結交見面。
說是禮絕百僚的親王,其實和囚禁在鳳陽高牆的囚徒,有什麼區別!
怪不得嘉靖年間,當時的襄王要拿張居正的祖父,一個看門的親軍來開玩笑,還一起喝酒,生生把人給灌醉弄死了。
也是無聊給鬧的啊……
這會這個少年,明顯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看著兩邊要動手打架,他不但不怕,反而有點期盼雀躍的感覺。
這位爺,就是太上皇朱祈鎮,也就是正統皇帝的長子,前太子,沂王朱見深。
他的日子顯然不怎麼好過,父親被關著,現在和祖母孫太后住在一起,又給他修過沂王府,還有人提議要和南宮一樣處置,把樹砍了,宮門上鎖,他的叔父,當今皇上感覺給幾歲的小孩這種待遇實在有點下不了手,此議遂罷。
但從此事看出,他的待遇也就是比父親強那麼一點,而且有祖母孫太后護著,這才勉強平安無事。要是沒有太后罩著,有沒有小人為了迎合皇帝把他弄死,也是一件未見得不可能發生的事。
天家骨肉相殘,其中殘酷慘烈之處,真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想象的啊。
這會他又叫又跳的,身邊一個豔妝宮女只是笑,她手中拿著一件貂皮大衣,這會輕輕柔柔的放在沂王身上,嘴裡還勸道:“殿下,門口這風涼,小心受了寒氣。”
他們原是打算出來遊玩的,正巧遇著人,要退回去,就得叫沂王放棄眼前這一場熱鬧,這宮女姓萬,也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萬貴妃,這會已經年近三十,沂王自小就是放在她身邊,歸她照料,所以也很親暱的叫她管家婆而不呼其名。此女心計深沉,事上唯懂得恭順二字,現在這會兒,她與沂王的關係就很微妙,似是主奴,又似乎是姐弟,而親暱之處,又遠遠超過姐弟。
這會兒兩人是否已經有苟且之事,史家也多半是猜測,但多半再過一兩年,朱見深就非得遭她毒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