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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從衣袋內檢出稿本,遞與少卿。少卿向靴統內插入道:“吃酒罷,這事明日再議。”
張亦不復再索,過了兩天,山西布政使放了岑春煊,張卻並不在意,反是少卿趕到南齋,向張作揖道:“尊稿我已代奏了,如今要奉旨出京,特來一別。”
張說:“姓岑的與你何干?”
他笑道:“我便是岑某。從前在琴郎那邊,恐於官箴有玷,所以官階姓名,都是假的。我名春煊,表字雲階。
你的恩惠,我決不肯相負。若邀你入我幕府,未免阻你的上進。
你是取青紫如拾芥一般,我在山西靜聽好音便了。至於使用的銀兩,我自然源源接濟。不論明年會試榜後,得翰林,得部曹,我總竭力替你設法。“
張堅白此時恍然大悟。既經木已成舟,何必再加絮聒?又借了琴郎地方餞別,讓他山西去了。堅白春秋聯捷,點入詞館。雲階也撫陝西,督兩廣,把堅白一個編修,特保到廣西右江道。後來雲階還將督印叫他護理。琴郎得了岑家兩人津貼,不復再上舞臺。一種喜歡捧角的,偏要稱他的抬步,贊他的嗓音,便有這“菊部狀元”的雅號。他卻並不以此為樂,只喜在文人隊裡,這隨鞭鐙,這班社友並不憎嫌他,聽他按期附驥。不道這一課,他竟裒然居首,壓倒群英。這雖是載振的衡鑑不虛,在牝牡驪黃以外,也系琴郎同柳枝姻緣簿上,早系紅絲,故有這番舉動。柳枝也認識琴郎的,看他溫如衛玠,美比潘安,反有點自慚形穢。只是振大爺有意作合,藉此跳出火坑,未始非計。琴郎萬料不到有此佳遇,知道柳枝風塵已倦,不至重入旋渦。自念半世歡場,於茲結束,也感振大爺不置。
還有幾多社友,不怨自己落第,反說應讓琴郎,將柳枝稱作“狀元夫人”,擇定九月重陽,替他倆舉行嘉禮。鴛鴦福祿,鶼鰈神仙。那些送對聯的道:得意夜調絃,蜀郡借挑司馬曲。
多情春結帶,燕臺許乞義山詩。
又有一聯道:流水亦知音,回思一柱一弦,何處聞聲寫清遠?
東風齊著力。莫道三眠三起,有人顧影想娉婷。
柳枝出閣的時候,各社友一釵一珥,都要留個紀念。琴郎洞房紅燭,新學畫眉,這一對可意人兒十餘年風月場中,也算閱歷夠了。此番消除綺障,解脫情關,組織一個小家庭。他僻的舞扇歌衫,盡皆拋卻。柳枝支援內政,卻也井井有條。粗服亂頭,比不得曩年修飾。琴郎開著古玩鋪,商彝夏鼎,漢碣秦碑,固然應該點綴,那翡翠的扳指,瑪瑙的煙壺,珊瑚的頂珠,白玉的如意,以及爐瓶瓷石,陳設得十分精彩。他不是同金店掌櫃拉攏,便是同王府太監聯絡,高車駟馬,生涯頗多不惡。
琴郎自在鋪中居住,將柳枝卜居魏染衚衕。
這衚衕裡盡是京曹,雖則小小一官,門榜封條,軒昂萬狀。
琴郎間壁,寓著個姓雷的吏部司員,門上大書“吏部雷寓”。
那司員原是陝西人,從甲榜出身,未曾帶得家眷。只在京里納個妾,年紀才二十歲。司員騙他已經斷絃了,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太太。司員待他卻是和睦得很,有時出去酬應,倒也朝珠補褂,像是正室妝束,大眾都稱他雷太太。
不道吏部母員同官裡,還有姓雷的,不過是浙江人,拔貢出身,卻住在南橫街。兩家雖同姓同官同司,男子自然相識,婦女是不曾往還的。浙江這個雷司員,卻是風流人物,吟詩賭酒,喜在衚衕裡逛逛。他太太是個寧波人,滿嘴“阿達、阿達”,拈酸吃醋是他的本分,聲聲說:“你這樣的歡喜窯姐兒,有時把我訪著,一定打得他落花流水。”
他丈夫偏要嘔他,偶然在朋友家裡借宿一宵,他總疑心他在衚衕裡。其實吏部裡的候補司員,每月有得幾兩俸?油鹽柴米,人情份子,還怕不夠,哪裡有餘錢去幹意外的事?但那做太太的,不管丈夫入不敷出,總說丈夫眠花宿柳,有意奚落他。這雷太太有這蓄氣,只是鑽縫打眼,想尋丈夫的破綻。誰知他所用的家人,也幫著主母,攻訐主人。這日行經魏染衚衕,看見“吏部雷寓”的門條,便悄悄告訴同儕道:“我老爺果然納妾了,住在某處,太太管得這樣兇,依然沒用。這不是新聞嗎?”
一傳兩,兩傳三,早有婢媼送入太太耳朵裡。太太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忙傳家人進來問話,說:“你跟老爺幹得好事。”
家人道:“太太明鑑,這與奴才何干?奴才只是看見門條,嘴閒說了一句,究不知是也不是?”
太太道:“姓雷的或者還有,吏部裡怕還有姓雷嗎?你導我前去走遭,我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