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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異常倚畀,說什麼“北門鎖鑰,盡堪臥領”。論到直隸這督缺,李文忠在任近三十載。接武的裕祿,不必說了,榮祿、袁世凱,都以兵權為重,王文韶、楊士琦,不過蕭規曹隨,也沒有這樣振作。端方尤事敷衍,內政外交,弄得廢馳已極。總督是以整飭吏治為急,清厘積案為先,嚴領各屬詳細具報。
許夫人近在天津,與北京不過咫尺,聞得慶王招權納賄,大異從前。作伴的幾個格格,嫁的嫁,寡的寡,飄零舊雨,寥落晨星,真是不堪回首。慶王的世子,同袁世凱是聯姻了。山東巡撫孫寶琦的女兒,大半能通翻,慶王也聘他的女兒做媳婦。
慶王剩得兩側福晉,雖是彼此廝熟,總比老福晉隔膜一層。許夫人常要回南,慶邸中不免疏遠。總督與慶王,雖有一點舊誼,終不肯受爵公朝,拜恩私室。乾女婿的名目,也只好付諸悠悠眾口了。
這年是大計考績。直隸省分保舉了六個卓異,內中有個棗強縣知縣馬鴻鑄,循聲丕著,有口皆碑,足稱治平第一。這棗強縣隸屬冀州,左有煮棗城,右有賣漿臺,民氣激昂,自是燕趙本色。馬知縣從翰林散館補到這官,什麼趨避行為,一概不懂。偏是到任伊始,舊官案如山積,有什麼已審未結的,有什麼已結未詳的。刑房粘了原呈、原判,送與本官。若是糊塗的人,審過的照結,結過的照詳。馬知縣年齡既輕,精神亦銳,叫刑房暫且候著他聽夕審查。卻沒有幾多破綻,只民婦馮氏凌逼姑死一案,著實可疑。傳諭次日早堂候審。那兇狡的刑房稟稱案已判決,並無遁飾,業經備文詳府,似已無可挽回。馬知縣雖系初任,知道刑房有意嘗試,便問前任曾否畫行蓋印。刑房回說尚未,馬知縣諭知緩稿,俟複審再核。刑房料定無可阻止,密囑禁卒轉知犯婦,不得翻供,以免受苦。馮氏在監只求速死,哪裡想什麼生路。
馬知縣當堂研訊,看馮氏神氣嫻雅,舉止大方,並無逼姑的兇相,照例問了幾句。馮氏遵照前供,矢口不移,馬知縣開導再三,對著馮氏道:“汝若有冤,我當為汝伸理,你若此時不言,恐怕不得活了!”
馮氏供稱:“負此不孝大罪,何顏再生人世,但求速死,並無別語。”
馬知縣益發疑惑,只是無從質證。馮氏依然寄監。
馬知縣退堂以後,毫無計策。忽報外面拿到馬班流娼四口,請求發落。馬知縣帶進一看,都是粗皮厚肉,蠢如鹿豕;只有一個較為流動,衣履亦較為完整。問他什麼名字,他說叫搖錢樹。馬知縣怒斥道:“你這不知廉恥的女子,膽敢在本縣治下賣娼!這幾個想多是你引誘的。”
不由分說,喝令杖脊收禁,餘外三個,一律驅逐出境。差役看本官同罪異罰,未免竊竊私議,將搖錢樹帶入女監,同馮氏住在一起。
搖錢樹哪裡知道內中玄妙,覺得受責受縶,加在一人身上,心裡著實不服。他雖是馬班妓女,穿州過府,倒也肥甘適口,綾羅被體。才進監門,管牢的伴婆先將他外面衣服剝去,只剩了短襖短褲,頭頸上還掛著鐵鏈。送進來的囚糧是一塊大餅,一碟鹽菜,愈覺不能下嚥。困又困不倒,立又立不直,自然要極口詛罵,說:“天下有這等糊塗官!便算老孃當窯姐兒,也糟蹋得自家身體,不曾侵害你祖奶奶,與你什麼相干?官廳是要訪拿,多不過打幾下罷了,從來沒有這樣小題大做的。同是一樣走道兒,他偏寬恕那幾個,把我一個遭殃,弄得我背脊疼痛,還要拘留起來,不知辦什麼罪?”
說罷又哭了,哭罷又說了。馮氏旁邊聽得絮聒得很,便道:“冤枉的事,實在多得很。
像我判到死罪,還是隱忍不言,你鞭撲算得什麼呢?“
錢樹子問他究竟,馮氏道:“我同你萍水相逢,談談也不要緊,但是不能告訴他人的。我自從前年出嫁,丈夫在南邊營業的,家中只有阿姑。阿姑今年四十歲。每日阿姑未起,我便灑掃炊爨,拿一杯茶,一甌粥,送到房裡。晚間吃了夜膳,阿姑叫我先睡,關門閉戶,全靠阿姑。大家都說我盡孝,阿姑也待我極厚,我自問已經得所了。不料這日起身較早,輕輕推開阿姑房門,瞥見床下襬著一雙男履,這時心驚肉顫,只得緩步退出。那阿姑早已覺著,悄悄地自縊死了。我不得已喊報鄰里,鄉保說是我逼死的。難為王家媽媽告訴我,才知阿姑有個表弟,是車行裡掌櫃,天天暮入朝出,只瞞著的是我,叫我當堂供出,可以免罪。我想阿姑死了,還要出他的醜,將來連丈夫不好做人,不如我一死為愈。那日相驗過了,我便一口承認。前任官倒並不追問,新來的這縣官,前天提我出去,軟哄硬嚇,要我改供,我卻不易一字。刑房先生同禁子哥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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