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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娶了一個華僑之女何理旃為妾。
理旃舊籍廣東,只因父親海外經商,便熟習英國的語言文字,還能夠水彩書法,住在新加坡的憩園。那園裡荷月柳煙,意境蕭適。他不知道康聖人還有元配。那時康聖人保皇的盛名,華僑誰不欽仰,雖是理旃年齡較稚,他以為嫁得中國第一流人物,總算終身有托,倒也不嫌憎康聖人老,更不嫌憎康聖人窮。
漸漸露出馬腳來,他香港尚有夫人,硬想派他作妾,外國沒有這名目,寧可外夫外婦,倒沒有人譏笑的。康聖人引經據典,譬解把他聽,終覺得聞所未聞,滿不來他的意。好在旅食海外,沒有什麼嫡庶,憑你寫信的時候,稱夫君,稱夫主,稱夫子,只要康聖人答應,還有哪個來挑剔?到得開放黨禁,康聖人挈眷回來,難免要在家庭裡相見,理旃已是成行兒女,勢不能捨之他去。這抑鬱憤激的情狀,自然可想而知。康聖人無計可使,無藥可醫,眼睜睜看他委蛻而去。閩海的邱菽園卻吊他一詩道:急雨打荷圓璧碎,濃雲抱月寶珠沉。丫叉展玉疑新讖,叱撥嘶紅悵綠蔭。郭代淑姬應厚殯,鍾成命婦想徽音。由公作達誰能遺?錦瑟華年定廢吟。
自從理旃歿後,康聖人百無聊賴,連保皇的宗旨,也漸漸冷淡了。隨意做幾篇文,寫幾幅字,大眾尊他一聲遺老,他便後車數十,從者數百,學聖人周遊列國的樣子。這班督軍、省長,很有幾個仰望他的,授餐適館,著實優侍,偏是康聖人嗜古成癖,在河南把石刻運回了,在陝西把經典搬走了,報紙上宣傳出來,幾乎弄到欲歸不得。好容易再到上海,又在愚園路辦什麼天遊學院。自顏所居叫遊存廬。這年已是七十生日,一面居然賜壽,一面居然謝恩。那折上洋洋灑灑,有二三千字。
這個親筆的折稿,還印刷出來,流播海內。
康聖人是山頹木壞了,還有一個講學大家章瘋子,學問沒有康聖人這樣怪,聲名沒有康聖人這樣大,他竟將經學、史學、醫學、政治學、軍事學,一古腦兒擔任在身上。其實談說文是破碎的,談古文是艱深的,談到革命,是嘴裡的種族革命,紙上的政治革命,連袁世凱這樣的苛刻妒嫉,還不曾傷害他。他究竟為什麼叫這瘋子呢?正是:楊子不勝歧路感,次公徒負醒狂名。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第九十六回 哀孝女預殉籌邊使 記名妓空悲革命人
上回說到章瘋子為著革命兩個字,屢遭緝捕。他原名炳麟,後來改做絳;原號枚叔,後來改做太炎。他本是浙江的餘杭人,父親輪香校官,確係宿儒;阿兄炳森、炳業,都是舉人。枚叔幼年卻有羊癲風的,考過一場縣試,因為常要發病,不敢進場,才捐了一名監生。他從餘杭到了杭州,住在上興忠巷。這時“詁經精舍”的掌教是俞曲園,看他小學有點門徑,便收他門下做弟子。他隨身只有個如夫人,兩個女孩子,一是名爻爻,一是名工工。他終日焚膏繼晷,伏案讀書,從沒有一些嗜好。不過對著清室,不是稱韃,便是稱胡。康熙、雍正的廟諱,隨嘴指斥,弄得老輩掩耳而走,連沒人敢同他結婚。他這如夫人,還是服侍他老太太的舊人呢。
到得推翻滿清,世凱為了拉籠他,給他勳位、勳章,叫他做有名無實的東三省籌邊使。他也滑稽得很,將勳位、勳章不掛衣襟上,反掛在扇柄上。這個機會,才娶了吳興湯女士做元配。僅僅只有兩載,又被世凱拘縶在北京龍泉寺裡,派著長褂巡警監視他。他靠著幾本破舊書尋生活,一封一封的家信寫回來,想湯夫人在北京去一趟,說得著實可憐。倒是這閟小姐同著丈夫龔未生,親自入都,省視枚叔。枚叔雖則恢復了自由,那憔悴憂傷,幾乎沒有生趣。枚叔從前信裡說的,不死於清廷購捕之時,而死於民國告成之後,又何言哉?爻爻小姐料定父難未已,不如先殉,免得添幾番愁悶。既歿以後,枚叔有書《亡女事略》。
爻爻小姐既然身殉,大眾都稱他是孝女。枚叔的女婿龔未生,在杭州充個浙江圖書館館長,將枚叔所有的著作,蒐括攏來,刻成一部《章氏全書》。枚叔仍舊回到上海,前幾年還要發電報,上意見書,向各省做做主考,試試演說。近來已經銷聲匿跡,大約是左擁孺人,右抱孺子了。絢爛歸到平澹,那學問也好由虛而實,由駁而純。枚叔不為世用,倒是玉成枚叔呢!
枚叔終究逃不出書生,世凱才留他一條性命。
回想那世凱辦理籌安會的時候,各省怎樣熱烈,怎樣迅速。
江蘇領銜的是繆荃孫,浙江領銜的朱福詵,一本《袁氏盜國記》裡,將這些榜上有名的,星羅棋佈。世凱認了趙爾巽、李經羲幾個人做《嵩山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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