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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異寢,如今錦衾角枕,再續前遊。
侍講到處之坦然,夫人對著這班少年,卻有一點靦腆。這班人卻也乖覺,一擁而出,只剩得幾個婢媼,所謂“閉門推出窗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張”了。
次早起來,侍講出門謝客,併為瞿午樓送行。午樓一隻大船,早在菜市橋泊著。這船是二艙一弄。午樓只帶了一個僕人,預備新妾迎來,即在弄中下榻。菜市橋離竹竿巷不遠,侍講等著午樓開船。寶臣、三橋,又送了兩甕酒來。船家來報已時,午樓祭神賜福,侍講也拱手上岸了。船上拉起內閣軍機處的大旗,直向壩子門而去了。
這午樓名叫顏卓,本是內閣中書,後來考取軍機章京。偏是次公醒狂。開罪僚友。起初不過嫌他脾氣古怪,屏不與交。
誰知傳到當道耳中,連這候補的章京,也永不圈到。京中開銷浩大,有點站不住了,才之請假回籍。住在弼教坊右,與竹竿巷是前後相接,所以時相過從。他家中久已斷絃,並無兒女,早已不想再續了。這年得了湖州愛山書院的掌教,有人勸他納寵,他才託友人借了城南鮑氏溪樓,做個客舍。這溪樓便是樊謝納姬的所在。樓上掛著《碧湖雙槳圖》,名流題詠,盛極一時。午樓到了湖州,艤舟樓下,卻安排這些衾裯床榻,做一個小小洞房。約會姬人趁著元宵,買舟相迓。午樓既在樓上,把這圖上的詩讀了又讀。他最愛的幾首是:夢繞揚州已十年,卻從苕水載嬋娟。菰城若比松陵路,又覺吹蕭白石仙。
星漢橫斜水拍天,碧湖涼露卸秋蓮。中秋月色無窮好,卻為伊人分外圓。
翠袖燻爐伴詠詩,春風小閣畫娥眉。誰令誤竊姮娥藥?不見宜男結子時。
一段春愁化彩虹,乍來還去恨匆匆。桃花滿地胭脂溼,不待東風嫁小紅。
午樓笑道:“樊謝迎姬是中秋,我今是上元,不好同算佳話嗎?”
看看到了十五,午樓坐了那船,一直從碧浪湖搖去。
沿途紅男綠女,都打扮得非凡新簇。還有幾處唱著秧歌戲,鳴鉦擊鼓,轟動村人不少。那船搖到極南的村落,說道已經到了。
僕人上岸去通知,剩得午樓在船枯坐。幸虧船孃是知道風俗的,什麼糖茶呀、青豆茶呀,早經預備。另用四個盆子,裝著麻酥糖、玉帶糕、西瓜子、長生果,只等新人下來。一直到了日色平西,才望見板扉開處,擁出一個人來,紅襖紅裙,紅巾紅履。
船家打好扶手,一步一步挨將下來,船孃出來攙著她。午樓一眼望去,雙趺纖瘦,貼地能飛,已經十分滿意。忙令船孃將巾揭去,顯得雙瞳點漆,兩頰凝脂。可惜滿鬢紙花,堆垛得非常穠豔,紅裙紅祆,盡是棉綢,容貌雖則不差,難免有點村氣。
船家點篙回舵,早見一輪新月,銜在波中,遙望四面群山,尚有殘霞明滅。漸漸與城門相近,但見銀花火樹,鐵鎖星橋,滿眼繁華,更助著午樓歡喜。那溪樓上面,更掣著金蛇一帶,高高下下,蜿蜒不斷。
船孃扶著新人,先上了樓。午樓招呼僕人,把新人的一箱一篋,也都在房中安放。幾個朋友送了一桌菜,他取出寶臣、三橋的酒,儘量酣飲。旁邊新人陪著,這時早換了碧色湖縐羔襖,緋色湖縐繡褲,頭上紙花除去,露出一個鬏髻,金釵翠鈿,著實有幾分姿色。午樓對此佳麗,居然酒落歡場,便慢慢的斟了一杯,叫新人一飲而盡。新人看著午樓,年齡已經望五,鬚髯如戟,又戴著一副眼鏡,雖則皮袍皮褂,也覺落拓不羈。腳上一雙嶄新的烏靴,頭上一頂半舊的瓜皮小帽,知道他是不修邊幅的。桌上擺著紙硯筆墨,還有淡巴菰管,眼鏡袋子,火刀火石,縱橫舛午,沒有一樣整齊。驀然看見有酒杯遞來,接了擺在臺上,午樓催她速飲,她總低頭不答。弄得午樓急了,連自己的酒也叫僕人收拾。他便伸筆展紙,颯颯寫了和韻的四詩道:果然錦瑟記華年,蓮樣豐腴竹樣娟。從此鴛鴦稱比翼,我生決不羨神仙。
生小猶存爛漫天,淤泥能拔即青蓮。上元更比中秋好,不獨人圓月亦圓。
詩中有畫畫中詩,一點春痕已上眉。難得相逢猶未嫁,陰城子滿問何時?
不辨朝上與暮虹,三生石上幾匆匆。而今有個添香伴,不戀相思豆子紅。
四詩寫畢,便挽了新人的衣袖,回到房裡。新人卻呆呆坐著。還是午樓替她卸去妝飾,新人才回眸一笑,自去緩那些結束。午樓也寬袍解屢,先從被窩裡一鑽,不知不覺,睡魔跟著酒魔去了。到得一覺醒來,才領略這玉軟香溫的風趣。新人也噥噥私語,說什麼姓譚名叫桃兒,有母有兄,一家都靠著蠶織過活。她在村塾也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