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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他安慰我:別急;縣醫院的救護車馬上就到。你姑姑抽了自己的600cc給她輸上了……應該不會有大事……
救護車鳴著響笛來了。那笛聲像一條條蛇;鑽入我的體內。穿白大褂提藥箱的人。穿白大褂戴眼鏡脖子上掛著聽診器的人。穿白大褂的男人。穿白大褂的女人。抬著摺疊式擔架的穿白大褂的男人。他們有的進入了手術室;有的站在走廊裡。他們動作很敏捷;但臉上的神色很平靜。沒有人注意我;連看我一眼的人都沒有。我感到口腔裡有股血腥味兒……
……那些白大褂們懶洋洋地從手術室裡走出來。他們一個跟著一個鑽進了救護車;最後把那副擔架也拖了進去。
我撞開手術室的門。我看到;一塊白布單子矇住了王仁美;她的身體;她的臉。姑姑滿身是血;頹然地坐在一把摺疊椅子上。小獅子等人;呆若木雞。我耳朵裡寂靜無聲;然後似有兩隻小蜜蜂在裡邊嗡嗡。
姑姑……我說……您不是說沒有事嗎?
姑姑抬起頭;鼻皺眼擠;面相醜陋而恐怖;猛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第二部12
嫂子;大哥;姑姑站在院子裡;麻木地說;我是來請罪的。
王仁美的骨灰盒擺在堂屋正中一張方桌上。方桌上放著一隻盛滿了麥子的白碗;碗裡插著三炷香。香菸繚繞。我身穿軍裝;臂戴黑紗;抱著女兒;坐在桌旁。女兒身披重孝;不時地仰起臉問我:
爸爸;盒裡是什麼東西?
我無言以對;淚水流進亂蓬蓬的鬍鬚裡。
爸爸;俺娘呢?俺娘哪裡去了?
你娘到北京去了……我說;過幾天;我們就去北京找她……
爺爺奶奶也去嗎?
去;都去。
父親和母親在院子裡割鋸;分解一塊柳木板。木板斜綁在一條長凳上;父親站著;母親坐著;一上一下;一來一往;鋸子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響;鋸末子在陽光中飛散。
我知道父母分解木板是要為王仁美做一口棺材。儘管我們那兒已經實行火葬;但公家並無設立安放骨灰盒的場所;人們還是要把骨灰埋葬;並堆起一個墳頭。家境好的會做一口棺材;將骨灰倒上;把骨灰盒砸碎;家境不好的;就直接將骨灰盒埋了。
我看到姑姑垂首而立。我看到父親和母親悲愁的臉;看到他們機械重複的動作。我看到與姑姑同來的公社書記、小獅子;還有三個公社幹部;他們將一些花花綠綠的點心匣子堆放在井臺邊。點心匣子旁邊還有一個溼漉漉的蒲包;散發著鹹腥的氣味;我知道那是一包鹹魚。
想不到發生了這樣的事;公社書記說;縣醫院專家小組前來鑑定了;萬主任她們完全是按操作程式辦事;沒發生任何失誤;搶救措施也正確得當;萬醫生還抽了自己600cc鮮血為她輸上;對此;我們感到非常遺憾;非常沉痛……
你不長眼嗎?父親突然暴怒了;他訓斥著母親;不是有墨線嗎?鋸口走偏了半寸;你還看不到;你還能幹點什麼?
母親爬起來;嚎啕大哭著進屋去了。
父親扔下鋸子;弓著腰走到水甕邊;抄起水瓢;仰脖子灌水。涼水沿著他的下巴、脖子流到他的胸膛上;與那些金黃色的鋸末子混合在一起。喝完水;父親走回去;一個人操起鋸子;猛烈地割起來。
公社書記和幾個幹部進了堂屋;對著王仁美的骨灰盒;深深地鞠了三躬。
一個幹部將一個牛皮紙信封放在鍋臺上。
書記說:萬足同志;我們知道;無論多少錢也無法彌補這個不幸事件帶給你們家的巨大損失;這五千元錢;聊表我們一點心意。
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說:公家出了三千;剩下兩千;是吳書記與幾位公社領匯出的。
拿走;我說;請拿走;我們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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