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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她操的不是這一時一日的心,今日見自己數載苦心,也挽回不了頹勢,是以傷心大慟。
“三姐姐的苦心,不單我們這些近前人,就是府裡的老祖宗也在天上看得清楚。”想起祖宗百年功業毀於今天這一代,惜春也忍不住滴下淚來。到底,賈府是他們棲身的樹,大家都是同根生,再怎麼傾軋爭鬥都不假,哪個大族裡沒有這些陰暗齷齪的事兒?可是,誰都不想賈府真的玉山傾倒再難扶。
“這府是基業已空,大廈將傾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們從對方的口中聽到一模一樣的話,如同迴音。良久才各自驚跳,這是什麼?垂死的預感已經這麼強烈了麼?讓她們不由自主的說出來。
兩人對著燭臺默默垂淚,末世的悽徨,像巨獸已牢牢地懾住了她們,只待舉口大嚼。所有安慰的話,都只能使人更落寞。
探春流著淚站起來,欠身道:“妹妹,我累了,你自便吧。”惜春點頭,看著探春走進臥室。她看見探春在床上坐下,惜春發現自己和她之間,距離突然寬闊無涯,兩人之間平空多出了一道江。叫她,她不應,不再回頭。
不知怎樣走出了秋爽齋,園子裡只剩她一個,在空無一人的園子裡走,風聲樹影也不能叫她驚怕,像人遭受了最大的打擊後,整個人空落落,再大的恐懼也只是穿身而過。
走到水邊,再往前過橋就是藕香榭,遠遠看到家,惜春只覺得渾身倦怠。然而就在心神一鬆的霎那,她看見一個影子閃過,立時警覺起來。定睛一看,有個人站在水那邊看她。隔著水,波光粼粼,惜春看那個人是個女子,身形氣質像妙玉又像她自己,不由得心生疑惑。
“妙玉,是你麼?”惜春問道。
她看見那個人抬起頭,晃眼之間哪是妙玉,那個人明明是她自己。
惜春一驚,我怎麼穿著緇衣!再要看時,那個人卻已出現在她前面,只在她面前,她怎麼叫也不應,怎麼追也追不上。
白濛濛的月下,那個人影忽遠忽近,一路引她跑向藕香榭,在門口一閃不見,惜春四處尋找,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見水色映著皓月星光,天地茫茫,方才的人影消失不見。
惜春無奈推門而入,卻看見地上有一張紙,紙上寫:堪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
“這是什麼!”惜春駭叫一聲,一驚而醒。
'54'惜春記(三二)(1)
原來是個夢!惜春睜開眼睛看見入畫略略安心,留神看自己的手,手裡什麼也沒有。想起那個夢,惜春默然。想到既然入畫已有後路,何必拘禁住她,亂象已現。不如儘快放她走。
惜春立定主意就對入畫說:“你自去打點一下,我這就派人請尤大嫂子來接你走。”
入畫一愕:“姑娘,我不走。”
“這會子說不走也得走了,你已經有主,早晚都要離我而去,何必現在這說反悔的話。惜春拿起本經書靠在椅子上看了幾頁,抬眼看入畫還站在那裡不動,不由得一笑:快去收拾吧。”
入畫欲言又止,告退出去,走走又停下來,看看惜春。只見惜春已把頭低下去,凝神唸經。入畫嘆息一聲,轉身出去。自去整理東西。惜春嘴角牽動,眼中掠過一絲悲傷,終是無話可說,默默放下經卷,入畫已轉身,看不到她笑容殘損,像窗外蔽舊的陽光,浮著濛濛灰氣。
離別在前,一點憂傷不露。惜春啊,你真是她們說的冷人兒,然而這份涵養功夫倒也難得,難得。惜春這樣想著,覺得寥落不堪。遂又執起經書,卻在低頭一霎,將經文印上水漬。
“我哭了?”惜春愕然,既而仰頭笑得滿足,落淚證明自己和入畫的感情不像自己想的那麼淺淡。日光映著淚痕,她的臉班駁殘損,被光線分割出大片陰影。然有陰影必是要先有光,會哭,那說明還沒死透。
可巧這日尤氏來看鳳姐,坐了一回,到園中去又看過李紈,才要望候眾姊妹們去,見惜春遣人來請; ;尤氏遂到了她房中來。惜春早早穿戴齊整,專候她來。尤氏一見,只得打疊起精神來應付這位小姐。方才她在鳳姐處閒談,聽說起昨夜惜春整治王保善家的事。
鳳姐兒那樣伶俐的手段人,對著她尚感嘆:“千祈莫看錯了你們家四丫頭,人家是讀書讀到骨髓裡,真真是十足的厲害人,人家輕輕巧巧就把王家給整治了,換了你我怕還要費些手段。”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感謂的很:“幸虧她不好爭鬥,不然……”鳳姐說著,低頭去撥手爐裡的火,斜斜飛個眼風,對尤氏笑道:“你呀,只做你的好好太太,莫惹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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