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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的一個好樣的,嚇呆了。非常震撼。
誰知天黑得早。
還下了一場輕淺的初雪。它到早了,人人措手不及。
兩行足印,一樣輕淺,至一座四合院外,知機地止住了。不可測的天氣,不可測的未來。孩子倒退了一步。
這院子坐落北平向市廣和樓不遠。
“小豆子,過來。”
娘牽住他的手。她另一隻手拎著兩包糕點,一個大包,一個小包。外頭裹著黃色的紙,紙上迷迷地好似有些紅條子,表示喜氣。
院子裡頭傳來叱喝聲。
只見關師父鐵般的臉,閃著怕人的青光,脖子特別粗。眉毛、鬍子,連帶耳洞的毛都翹起來了。
“你們這算什麼?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你們學的是什麼藝?拜的是什麼師?混帳!”
屋子裡飯桌旁,徒兒們,一個一個,腦袋垂得老低,五官都深深埋在胸口似的,一字排開,垂手而立。還在餓著。
滿頭癩痢的小癩子,一身泥汙,已被逮回來,站在最末。
“文的不能唱,武的他媽的不能翻!怎麼掙錢,嘎?”
大夥連呼吸也不敢。沒有動靜。
關師父忽地暴喝。像發現嚴峻的危機:“連猴兒都演不了,將來怎麼做人?媽的!”
一手拎起竹板子,便朝小癩子打下去。
“逃?叫你逃?我調教你這些年你逃?”
小店子死命忍住,抽搐得快沒氣。
打過小癩子,又順便—一部打了,洩憤。
哭聲隱隱起了。
“哭?”
誰哭誰多挨幾下,無一倖免。就連那拍磚頭的小石頭也捱打。
“你!明兒早起,自己在院子裡練一百下旋子!”
“是。”
“響亮點!”
“是!”
師父再遊目四顧,逮住一個。
“你!小三子,上場亮相瞪眼,是怎麼個瞪法?現在瞪給我瞧瞧。”
小三子猶豫一下。
“瞪呀!”橫來一喝。
他把眼一睜。
師父怒從心上起:“這叫瞪眼?這叫死羊眼!我看你是大煙未抽足啦你。明兒拿面鏡子照住,瞪一百下!”
折騰半晚,孩子只以眼角瞥著桌上窩窩頭。窩窩頭旁邊有一大鍋湯,湯上浮著幾根菜葉。一個個在強忍飢腸轆轆,餓得就像湯中盪漾著的菜葉,淺薄、無主、失魂落魄。
“若要成材顯貴,就得下苦功。吃飯吧。”
意猶未盡,還教訓著:
“今後再是這副德性,沒出息,那可別打白米飯、炒蝦仁的主意啦!就是做了鬼,也只有啃窩窩頭的份兒!記住啦?”
“記住了!”眾口一聲。窩窩頭也夠了。還真是人間美味,一人一個大口地吃著。小石頭用繩子綁了一個銅板,把銅板蘸在油碗中,然後再把油滴到湯裡去。大人和小孩,望著那油,一滴、兩滴。
都盼苦盡甘來。
“關師父。”
母子二人,已一足踏入一個奇異的充滿暴力似的小天地,再也回不了頭了。
關師父一回頭,見是外人,只吩咐徒兒:“吃好了那邊練功去。”
放下飯碗一問:
“什麼名兒?”
“問你呀!”娘把這個惶惑的,夢裡不知身是客的孩子喚住。
“——小豆子。”怯怯地回應。
“什麼?大聲點!”
娘趕忙給他剝去了脖套,露出來一張清秀單薄的小臉,好細緻的五官。
“小豆子。”
關師父按捺不住歡喜。先摸頭、捏臉、看牙齒。真不錯,盤兒尖。他又把小豆子扳轉了身,然後看回回,又把他的手自口袋中給抽出來。
小豆子不願意。
關師父很奇怪,猛地用力一抽:
“把手藏起來幹嘛——”
一看,怔住。
小豆子右手拇指旁邊,硬生生多長了一截,像個小枝椏。
“是個六爪兒?”
材料是好材料,可他不願收。
“嘿!這小子吃不了這碗戲飯,還是帶他走吧。”
堅決不收。女人極其失望。
“師父,您就收下來吧?他身體好,沒病,人很伶俐。一定聽您的!他可是錯生了身子亂投胎,要是個女的,堂子裡還能留養著……”
說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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