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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罵他的話竟來哭訴了統領,所以剛才統領的聲氣不大好聽,但是龍珠這人何等聰明,何至於呆到如此?他究竟為了甚麼事情,哭得眼睛都腫了?真正令人難解。”意思想趕上前去問他,“周、黃二位同寅是不要緊,倘若被統領聽見了,豈不要格外疑心?卻也作怪,可恨這丫頭自從耳房裡出來,非但不同我答腔,眼皮也不朝我望一望,其中必有緣故。”正想到這裡,又聽得耳艙裡統領又喊得一聲“來”。只見前頭那個拎慣馬桶的二爺,推門進去,霎時右手拎著馬桶出來,卻拿左手掩著鼻子。大家都看著好笑,又聽得統領罵一個小跟班的,說他也偷懶不進來裝水煙。小跟班的道:“不是一上船,老爺就吩咐過的嗎,不奉呼喚,不許進艙,小的怎麼敢進來!”統領道:“放你媽的狗臭大驢屁!我不叫你,你就不該應進來伺候嗎?好個大膽的王八蛋,你仗著誰的勢,敢同我來鬥嘴?我曉得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混帳王八羔子,我好意帶了你們出來,就要作怪,背了我好去吃酒作樂,嫖女人,唱曲子。那樁事情能瞞得過我?你們當我老爺糊塗。老爺並不糊塗,也沒有睡覺,我樣樣事情都知道,還來朦我呢。無此番出來,是替皇上家打土匪的,並不是出來玩的。你們不要發昏!”統領這番罵跟班的話,別人聽了都不在意,文七爺聽了倒著實有點難過,心想:“統領罵的是那一個?很象指的是自己,難道昨夜的事情發作了嗎?”一個人肚裡尋思,一陣陣臉上紅出來,止不住心上十五個吊桶,七上八落。等了一會子,聽見裡面水菸袋響。小跟班的裝完了煙,撅著嘴走到外艙,見了各位老爺,面子上落不下去,只聽他嘰哩咕嚕的說道:“皇上家要你這樣的官來打土匪,還不是來替皇上家造百姓的。這樣龍珠,那樣龍珠,得了龍珠,還想著我們嗎?”一頭說,一頭走到後艙去了。大家都聽了好笑。
隨後方見龍珠進去,幫著替大人換衣裳,打腰折,扎扮停當,咳嗽一聲,大人踱了出來。眾人上前請安相見。胡統領見面之下,甚麼“天氣很好”,“船走的不慢”,隨口敷衍了兩句,一句正經話亦沒有。倒是周老爺國事關心,問了一聲:“大人得嚴州的資訊沒有?”統領聽了一驚,回說:“沒有。老哥可聽見有甚麼緊信?”周老爺道:“的確的訊息也沒有,不過他們船幫裡傳來的話。”胡統領戰戰兢兢的道:“阿彌陀佛!總要望他好才好!”周老爺道:“聽說土匪雖有,並不怎麼十二分利害,而且槍炮不靈,只等大兵一到,就可指日平定的。”胡統領頓時又揚揚得意道:“本來這些吆麼小丑,算不得什麼,連土匪都打不下,還算得人嗎?但是兄弟有一句過慮的話:兄弟在省裡的時候,常常聽見中丞說起,浙東的吏治,比起那浙西來更其不如。‘這句話怎麼講呢?只因浙東有了”江山船“,所有的官員大半被這船上女人迷住,所以辦起公事來格外糊塗。照著大清律例,狎妓飲酒就該革職,叫兄弟一時也參不了許多。總得諸位老兄替兄弟當點心,隨時勸戒勸戒他們。倘若鬧點事情出來,或者辦錯了公事,那時候白簡無情,豈不枉送了前程,還要惹人家笑話?’中丞的話如此說法,但是兄弟不能不把這話轉述一番。”說完,不住的拿眼睛瞧文老爺。只見文老爺坐在那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很覺得侷促不安。就是黃老爺、周老爺,曉得統領這話不是說的自己,但是昨天都同在檯面上,不免總有點虛心,靜悄悄的一聲也不敢言語。胡統領停了一會,見大家都沒有話說,只好端茶送客。他三位走到船頭上,一字兒站齊,等統領走出艙門,朝他們把腰一呵,仍舊縮了進去,然後三個人自回本船。
三人之中,別人猶可,只有文七爺見了統領,聽了隔壁閒話,知道統領是指桑罵槐,已經受了一肚皮的氣。剛才統領出來,又一直沒有睬他,因此更把他氣的了不得。回到自己船上沒有地方出氣,齊巧一個貼身的小二爺,一向是寸步不離的,這會子因見主人到大船上稟見統領,約摸一時不得回來,他就跟了船家到岸上玩耍去了。誰知文七爺回來,叫他不到,生氣罵船家。幸虧玉仙出來張羅了半天,方才把氣平下。一霎小二爺回來了,文七爺不免把他叫上來教訓幾句。偏偏這小二爺不服教訓,撅著張嘴,在中艙裡嘰哩咕嚕的說閒話,齊巧又被文七爺聽見。本來不動氣的了,因此又動了氣,罵小二爺道:“我老爺到省才幾年,倒抓過五回印把子,甚麼好缺都做過,甚麼好差都當過,就是參了官不准我做,也未必就會把我餓死。現在看了上司的臉嘴還不算,還要看奴才的臉嘴!我老爺也太好說話了!”罵著,就立刻逼他打鋪蓋,叫他搭船回省去。別位二爺齊來勸這小二爺道:“老爺待你是與我們不同的,你怎麼好撇了他走呢?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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