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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起事了。”地方文武官聽了這個誑報,居然信以為真,雪片文書到省告急。所以省裡大憲特地派了防營統領胡大人,率領大小三軍,隨帶員弁前來剿捕。
從杭州到嚴州,不過只有兩天多路,倒被這些“江山船”、“茭白船”,一走走了五六天還沒有到。雖說是水淺沙漲,行走煩難,究竟這兩程還有潮水,無論如何,總不會耽擱至如許之久。其中恰有一個緣故:只因這幾隻船上的“招牌主”,一個個都抓住了好戶頭,多在路上走一天,多擺臺把酒,他們就多尋兩個錢;倘若早到地頭一天,少在船上住一夜,他們就少賺兩個錢。如今頭一個胡統領就不用說,龍珠本是舊交,雖不便公然擺酒,他早同王師爺等說過:“等我們得勝回來,原坐這隻船進省。那時候必須脫略一切,免去儀注,與諸公痛飲一番。”這幾天龍珠身上,明的雖沒有,暗底下早已五六百用去了。第二個文七爺,比統領還闊:他這趟出來,卻是從家裡帶錢來用,並不是剋扣軍餉。一賞玉仙就是一對金鐲子;一開開箱子,就是四匹衣料;連著趙不了趙師爺的新相好蘭仙,趙不了還沒有給他什麼,文七爺看了他姐妹分上,也順手給了他兩件。這種闊老,怎麼叫人不巴結呢。第三個是蘭仙同趙不了要好。雖然趙不了拿不出甚麼,總得想他兩個;做妓女的人,好歹總沒有脫空的。第四個周老爺,他這船上一位王師爺,一位黃老爺,都是絕欲多年的,剩得個周老爺。碰著吃酒,他卻總帶招弟,一直不曾跳過槽。小雖小,也是生意。還有大人跟前的幾位大爺、二爺同著營官老爺,晚上停了船,同到後梢頭坐坐,呼兩筒鴉片煙,還要摸索摸索。大爺、二爺白叨了光,營官老爺有回把不免破費幾塊。他們有這些生意,就是有水可以走快,也決計不走快了。往往白天走了七十里,晚上一定要退回三十里。所以兩天多的路程,走了六天還不曾走到。
單說趙不了自從上船蘭仙送燕菜給他吃過之後,兩個人就從此要好起來。趙不了又擺了一臺酒,替他做了一了面子,又把褲腰帶上常常掛著的,祖傳下來的一塊漢玉件頭解了下來,送給蘭仙。蘭仙嫌他像塊石頭似的,不要,趙不了只得自己拿回,仍舊拴在褲腰帶上。一時面子上落不下,就說:“現在路上沒有好東西給你。將來回省之後,一定打付金鐲子送你,幾百塊錢算不了甚麼。”“江山船”上的女人眼眶子淺,聽了他話,當他是真正好戶頭了,就是一天不曉得蘭仙給了他些什麼利益,害得他越發五體投地,竟把蘭仙當作了生平第一個知己,就是他自己的家小還要打第二。蘭仙問他要五十聲洋錢,他自己沒有,這幾天看見文七爺用的錢像水淌,曉得他有錢,想問他借,怕他見笑。後來被蘭仙催不過了,只好硬硬頭皮,老老臉皮,同文七爺商量。不料文七爺一口答應,立刻開開枕箱,取出一封一百洋錢,分了一半給他。趙不了看著眼熱,心上懊悔,說道:“早知如此,應該向他借一百,也是一借,如今只有五十,統通被蘭仙拿了去,我還是沒有。”一面想的時候,文七爺早把那剩下的五十塊洋錢包好,仍舊鎖入枕箱去了。趙不了不好再說別的,謝了一聲,兩隻手捧了出來。不到一刻工夫,已經到了蘭仙手裡了。
這日飯後,太陽還很高的,船家已經攏了船,問了問,到嚴州只有十里了。問他“為甚麼不走”,回道:“大船上統領吩咐過:”明天交立冬節,是要取個吉利的。‘所以吩咐今日停船。明天飯後,等到未正二刻,交過了節氣,然後動身,一直頂碼頭。“別人聽了還可,只有一個趙不了喜歡的了不得。因為在船上同蘭仙熱鬧慣了,一時一刻也拆不開,恐怕早到碼頭一天,他二人早分離一天。如今得了這個信,先趕進艙來告訴文七爺。文七爺知道他腰包裡有了五十塊洋錢了,便敲他吃酒。趙不了愣了一楞。蘭仙已經替他交代下去了,還說:”明天上了岸,大人們一齊要高升了,一杯送行酒是萬不可少的。“
文七爺自從那天聽了統領的說話,一直也沒有再到統領坐的船上稟安,心上想:“橫豎事已如此,也不想他甚麼好處,我且樂我的再說。”跟手又吩咐玉仙:“今天晚上趙師爺的酒吃過之後,再替我預備一桌飯。”玉仙答應著。他又去約了那船上的王、黃、週三位,索性又把炮船上的統帶,什麼趙大人、魯總爺,又約了兩位,連自己同著趙不了,一共是七位,整整一桌。當下王、黃二位答應說來,只有周老爺忽然膽小起來,說:“恐怕統領曉得說話。”趙、魯二位也再三推辭。文七爺道:“這裡頭的事情,難道你們諸位還不曉得?統領那天生氣,並不是為著我擺酒生氣,為的是我帶了龍珠的局,割了他靴腰子,所以生氣。我今天不叫龍珠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