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農民叫道,然後把價格稍稍抬了抬。
我嘆了一口我能嘆出的最大的氣,說他需要負責將棺材運到武漢。
成交!
太好了!
回到舊金山,棺材一到,我就把它放在我商店的後房,用來盛放南夷部落的古代紡織品。
不久,我邀請客人來品嚐不同的普洱茶——唯一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好喝的茶;其他茶超過六個月後,你可以用來作小貓的窩。
品茶到第五輪,我們品到最老的茶,二十五年曆史被叫做“駱駝呼吸”,雖然特別難喝,但能降低膽固醇和延年益壽。
“我遲早都會死的。”我開玩笑說道,“然後這個,”我同時拍著那巨大的“傢俱箱子”,“這個通向另外一個世界的魔法船,棺材中的凱迪拉克,就是我夢想中被埋葬的地方,並且棺材的蓋子要被開啟,這樣來參加我葬禮的人,都可以欣賞棺材裡的藝術……”
在我死後,幾個參加了那次品茶會的人想起了我怪誕的話。我的一句俏皮話被描繪成了“預知”,等同於“最後的希望,必須被實現”等等,令人作嘔。
這樣,我就躺在了這個破船似的棺材裡,幸虧沒有那個太監乾枯的東西。那個裝著可怕殘骸的象牙鑲邊盒子不見了,還有裝著太監喜愛的藏獒骨骸的罐子也不見了。儘管我想象不出,為何有人會偷這種不吉利的東西。
博物館對棺材作了一些小小的修繕和拋光,但沒有對裂縫和翹出來的木片加以修理。這就是他們保持原樣的態度。如果是一箇中國的修復師傅,他會把它修得像新的一樣,並且刷上一層金光閃閃的亮漆。因為這個棺材很深,因此他們在底下墊了一層豆莢狀的泡沫塑膠,上面再鋪一層天鵝絨——米色的人造塑膠天鵝絨,沒有比這看上去更可怕的了。
這就是我怎樣被展示在博物館會堂裡。我躺在一個巨大的黑漆棺材中,棺材上刻著傳說中的動物和原主人的名字,他肯定會晃著驅逐令將我趕出這個棺材。
唉,如今我已追悔莫及。要是當初認真為我的後事打算的話,我會要求佛教式的火化,一下子就消失了,免得被肉體束縛。
關於我骨灰的容器,沒有單個骨灰盒是合適的。我會選擇九個尺寸不同的精細盒子,都來自於我的“不朽者”商店。比如,一個曲線型的來自南宋的盒子,一個圓形的陶淵明用來收集菊花的盒子和我最喜歡的、故意定了很高價格以便賣不出去的、一個明朝黑色皮革的刷子盒。我以前常常將它開啟,深吸一口裡面的空氣,並用我的臉去感受詩一般的氣流。
九隻精心選擇的盒子,要按照我的遺囑放在桌子上,排成三行三列,像擲三次清朝硬幣一樣——既隨機又有含義。九個從社會精英里挑出的朋友,每人讓他選擇一隻盛有我部分骨灰的盒子。
按照我的要求,他們要把我帶到一個可愛的地方——可不是什麼壁爐臺或者史丹威鋼琴上——然後撒掉骨灰,但是把盒子留做紀念。九隻盒子在博物館裡,隨著歲月流逝,其價值會越來越高,人們會記住我“不斷增值”。
啊哈,他們讀到這樣的遺囑一定會捧腹大笑的。因此,我那骨灰的處理過程就會輕鬆愉快,我就不用躺在那開著蓋的棺材裡被人看了。
但是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在等著看這齣好戲呢。
我這短暫一生裡,不同階段的朋友、熟人、陌生人們,一個接一個站在棺材前說“再見”。許多人都很好奇地看殯儀人員是如何掩蓋死人的傷口的。“哦天哪!”我聽見他們互相大聲嘀咕。
看見他們如此古怪地擺佈初登死亡舞臺的我,我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們用一塊銀光閃閃的圍巾做了個大大的蝴蝶結圍在我受傷的脖子上。就像是包著鋁箔的、將要被放進烤箱裡的火雞。
更有甚者是楚塞拉·本尼,追悼會上最最悲傷的司儀,也是全場哭得最厲害的人。
掛在追悼會上的照片,是三年前我們去不丹探險時拍的。
照片上的我又強壯又快樂,但髮型實在是差勁——三天沒有熱水洗頭了,頭髮油膩地打著綹兒,額頭還有道深深的壓痕,那是太陽帽壓出來的痕跡。
喜瑪拉雅山——誰知道在那裡旅行會這麼熱?誰知道本尼偏偏會把這張照片,作為一個女人生前“最美麗”的形象掛在追悼會上?誰又會知道那個傻乎乎的殯儀小姐,會給我做個一模一樣的髮型出來,面板塗得像Brokpa姑娘一樣黑。現在人們記憶中的我已完全走樣了,像個縮水起皺的芒果。
觀看自己的葬禮(3)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