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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雅·格蕾痛苦地搖了搖頭。
雨越下越大,風的聲音纏綿在胡桃樹上,雨點在積水上砸出無數個明滅的水泡,像淚水裡破滅的愛情之夢。一切都是水淋淋,溼漉漉的,包括人的靈魂和情感。
伊爾雅·格蕾盯著男友的眼睛,絕望極了,她慢慢地轉身,狠了狠心,扔下了那把醉人的紅色油布傘,捂著臉消失在山野的雨霧之中。
漢斯·科赫沮喪地站在越下越大的秋雨之中。
陷入失戀痛苦之中的漢斯·科赫,後來在一篇日記裡寫出了失去伊爾雅·格蕾後那種悲傷而痛苦的心情:
“我在牆角的陰影裡昏睡,那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我麻醉。只有酒,只有這種能讓肉體和血液燃燒的透明液體,能讓我暫時忘卻失去愛情的痛苦!我成了酒神的兒子。母親用她溫柔的雙手輕輕地拍打我,她慈祥的眼中含著淚水,那滾燙的淚水喚醒了我。我驚跳起來,像瘋子一樣奔向那波濤洶湧的波羅的海。身後是母親噙著淚水的呼喚。只見一輪圓圓的紅日從海上升起,朝霞染紅了翻滾著雪白浪花的海水,波濤裡傳來我的呼喚;媽媽,我愛情的小船已被狂風吹走,在翻騰的波濤上顛簸……媽媽,我要我唯一的小船,我要我心愛的姑娘。
很久沒有人來我的家裡作客了,我的房門是鎖著的,窗牖也關得很緊。我原以為,我生命的夜晚永遠孤獨而寂寞,當我睜開雙眼時,卻發現戰爭已經來臨。我起身奔向房門,只見門閂已經摺斷,德意志的晨風與陽光正在洞開的門外,揮舞著條頓的旌旗。我把門兒掩上,當我成為自己斗室裡的囚徒時,我的心在冰窟裡跳動,我的心在烈火上炙烤,我想逃脫,我想自由,但你美麗的影子把我緊緊桎梏,只有淚水一次又一次地將我淹沒……”
多少個日子過去了,漢斯·科赫仍然忘不了故鄉那個下雨的秋天。每當想起那個日子,他的心裡像硌了一塊生鐵一樣難受。望著這個赤條條的“兔子姑娘”,一股無名火從漢斯·科赫的肝膽裡聚然生起,他漲紅了臉,大聲罵:“滾!滾出去!”
可憐的姑娘,嚇得一聲驚叫抱起衣服,拉開門,兔子般蹦了出來。
門外,威廉·達拉第哈哈大笑。
隨著一聲長長的汽笛,滿載女戰俘的軍列開進了奧斯維辛車站。
天色黑了下來,站臺上,牽著警犬的黨衛隊把整個軍列團團圍住。警犬“汪汪”的狂吠,黨衛隊員驅趕戰俘的吆喝聲在昏黃的路燈下響成一片。奧爾佳等人排著隊在全副武裝的黨衛隊押解下,沿著鋪著細沙的小徑,穿過一座生滿白樺樹和松樹的小樹林子,來到集中營的音樂禮堂。鋪著細沙的路徑邊上,長著一叢叢敗葉草,敗葉草上的花蕾紅得醉人。膽小的柳芭娜緊張地問奧爾佳:“大尉,黨衛隊要帶我們去哪裡?”奧爾佳平靜地說:“不知道。”柳芭娜說:“我怕他們會把我們送進毒氣室。”奧爾佳鼓勵道:“不要怕,堅強些,我們是布林什維克戰士。”粗通俄語的女監工頭目依爾斯·卜莉聽見她們的談話說:“不要怕。蘇聯女兵,暫時還不會讓你們去死。”柳芭娜可憐巴巴地問:“那送我們去哪裡?”依爾斯·卜莉不耐煩地說:“到了就知道了。”
女戰俘們排著隊走進音樂禮堂剛剛入座,禮堂就響起了歡迎新犯人的熱烈掌聲。奧斯維辛集中營的黨衛隊司令官魯道夫·赫斯少將站在舞臺中央,大聲說:“歡迎大家來到奧斯維辛集中營,這裡是文明而人道的地方,它將以傳播日耳曼文化為宗旨,給每一位女性來一次靈魂的洗禮……”魯道夫·赫斯的講話剛剛結束,副司令官克拉麥走上舞臺,彬彬有禮地對女犯們說:“為了歡迎新囚犯入營,我們黨衛隊的吉祥鳥樂隊排練了一場精彩的音樂晚會。音樂的力量是無窮的,相信這美妙的音樂會把大家帶入詩意的世界。《鳥兒都已飛來》音樂晚會現在開始!”臺下熱烈的掌聲響成一片。
隨著棕絳紅色的大幕徐徐拉開,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女子交響樂隊便開始演奏《鳥兒都已飛來》。緩緩的音樂,把人們帶進了山林。由高低、長短、強弱的旋律組成的音樂語言,以和聲與復調奏成。飛瀑與微風的碰撞,鳥兒嘰嘰喳喳。長笛鳴奏了五顏六色的鳥啼,既有黃鸝清脆的問候,也有金絲雀婉囀的呼喚;既有百靈鳥歡快的歌唱,也有喜鵲歡快的笑聲。百鳥投林,歡歌笑語響成一片。在優美的音樂境界裡,棉花一樣的白雲在碧玉般的水潭投下了自己的影子,空寂的山林裡,只有風兒在緩緩流淌,只有鳥兒在輕輕歌唱。
高雅的音樂把新到的女犯聽得如痴如醉。頭腦清醒的奧爾佳自言自語說:“這是鱷魚的眼淚……”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