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陽,矯楠就直撲火車站。開往上海的列車時間已過,也是天賜良機,火車晚點,還沒到達貴陽車站,他興致勃勃地趕到售票視窗。小小的售票視窗掛了一塊大大的黑板,上書:超員,停售……兩行字。
矯楠神色黯然,頹喪至極,不過他沒到市郊去尋找秦桂萍父母所在的那家工廠,他覺得那很尷尬,很不是滋味,他從車站左側的鐵路員工進出口進了月臺,等待著由重慶開往上海的那輛超員列車進站。
一等就等了四個小時,車站上既沒吃的,又沒喝的,又冷又餓地等到天近黃昏,晚點的列車進站了。車還沒停穩,等在月臺上的乘客們就已騷動起來,有的拎包,有的提袋,有的挑起擔子,準備向列車發動攻擊。
列車嚴重超負。沒有乘客下車的車廂,車門緊閉,車門玻璃裡面,看得到沙丁魚一樣擠壓在一起的乘客。開了車門的車廂口,急於上車的人們爭先恐後地往車門裡擠,人群都像堆了起來。
矯楠撲前跑後奔走了兩個來回,也沒找到一個上車的縫隙,他拎著手提包,眼睛都急紅了。恰在束手無策之際,他一眼看到兩個人用條扁擔撬開了一扇緊閉的車窗,他頓時跑了過去,把手提包往車廂裡頭一扔,順手托住了一個人的腰:
“快上!”
他生來力氣大,那人被他一託,自己一使勁,雙腳已插進了車窗,車廂裡拚命想把窗戶壓下來的乘客,怕壓傷他的腿,只好停止關窗。撲進車窗的人,回過身來就把車窗開大,矯楠敏捷地抓住車窗邊沿,咬咬牙,狠狠一使勁,翻身進了車廂,隨而協助頭一個爬上車的人,一起把另一個撬車窗的漢子拉進了車廂。
在那兩個人把車窗關嚴的時候,矯楠已一屁股坐倒在地,身軀倚靠著座椅,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兩天兩夜,他就在車廂內汙濁、腐臭、令人窒息的空氣裡,和來自五湖四海的男女乘客擠坐在一起,傾聽著各種口音的牢騷怪話、小道訊息、播音喇叭,忍受著乾渴,忍受著難以下嚥的列車盒飯,昏昏沉沉地搖進了上海北站。
小引(14)
當列車停穩以後,始終超載的車廂裡所有的人又像潮水一般湧上了站臺,矯楠已睏乏得沒一點兒力氣了。
幸好他沒帶啥行李,幸好他年輕力壯,等車廂裡的人走光以後,他拎著提包下了車,疾步超過了好些搶在他前頭下車的乘客。想到即將見到父母姐妹,他多少有些亢奮,多少有些激動。雖然是個一文不名的知青,一個“插兄”,他還是有一種回到了故鄉的親切感。
前頭不知為啥又堵住了,圍了一大堆人。好些提著過重行李的乘客,乾脆站下來邊歇邊等道路暢通。矯楠無所顧忌地往人群裡擠去,他想總有一個人擠得過去的道。
“別賴著不動,快走!”
“老實點,不老實拖進文攻武衛指揮部去。”
“漂漂亮亮的姑娘,逃票!快去補票。”
幾聲呵斥使得矯楠回了一下頭,這一回頭,他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五六個“紅袖章”圍住的圈子裡,站著正在低頭啜泣的宗玉蘇。
矯楠揉揉眼睛,沒錯,是她。世上絕不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就是她。
可她怎麼會在這兒呢?她怎麼也回來了呢?血全往矯楠的臉上湧來,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儘管她總給他以譏誚和嘲弄,儘管她冷漠地對待他,他的心靈深處還是難以忘懷地銘記著她。
隨著她被幾個“紅袖章”訓斥著朝前走去,他身不由己地跟在圍觀的人們身旁,跟著她和那幾個“紅袖章”,向車站專門關押逃票者的那間屋子走過去。
四
矯楠失望而頹喪地走了。
他一離去,就像牽走了我的心。
我感到難耐的惆悵和難受。我只曉得發洩自己的心頭之怒,只曉得刺他,我為啥要在他離去之後才想到,他在探親前夕的深夜跑來找我,證實他心底深處還在愛我哪。
一旦明白這點,我哭得更傷心了。
好在風狂雨猛,好在保管房遠離下腳壩的寨子,沒有人聽得到我的哭聲。
我多麼希望有個人來玩一玩,哪怕一句話不說,光是坐著,我的心頭也要踏實一點。沒有人來,我不是還去求人家了嗎,求桂枝姑娘,她不來,我心頭還直納悶,直覺得傷心呢。矯楠來了,我卻把他氣走了,把他譏誚諷刺一通氣走了。
我這是在幹什麼呀。
悔恨使得我放聲哭了起來。
雨還在下,簡直不是下,而是像瀑布傾瀉一般。狂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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