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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一忽兒迎頭刮來,吹得斗笠直往後翻;一忽兒又從旁邊吹來,直要把人吹倒;又一忽兒呢,從後面吼嘯著撲來,像嫌我們走慢了,推我們往前趕似的。
雨密集得像一道巨大的帷幕,我跟著吳大中,在這道帷幕裡穿行、穿行。沒走好遠,前襟溼了一片,兩條褲管也全溼透了。勞動穿的球鞋,乾脆像泡在水裡一樣,每走一步都“咕咕”作響。在吳大中偶爾晃到一邊去的電筒光影裡,看得到溝渠裡的水漫到溝坎兩邊來了,好幾道狹窄的田埂被急流衝倒掀翻。幸好大部分成熟的莊稼已經收了上來,要不,這場大雨帶來的損失,簡直無法估量。
走進歇涼寨的時候,竟然沒有聽到狗叫,家家戶戶的狗也被這場風雨的氣勢嚇壞了,躲進灶孔邊蜷縮起身子打瞌睡了吧。
吳大中家在好幾棵梓木、一大棵皂角樹遮掩下,黑糊糊的一片,啥也看不清楚。
跟著他上了臺階,進了廂房,他手腳利索地點起一盞油燈。
藉著油燈閃悠悠的燈焰,我除下了腦殼上的斗笠,帶點兒拘謹地靠門站著。
屋裡沒啥動靜,他一家人都還熟睡著吧。
吳大中解下了蓑衣,把緊扣在腦殼上的斗笠往牆角里一扔,順手不知從哪兒抓來一條毛巾,遞了過來:
“要不要擦一下?”
就是在微弱的油燈光影裡,我也看出這是一條髒得不能再髒的毛巾,我搖了搖頭,說了一聲:
“謝謝!”
吳大中倒不在意,他把毛巾胡亂往臉上抹了抹,轉過身,又不知掛到哪兒去了:
“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了。”
他走到一張小小的四方桌旁,拿起杯子,涮也沒涮就給我倒了一杯水遞過來。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家的竹殼煨瓶邊,就這一隻白瓷小杯子,所有到他家來的客人,大概都用這隻杯子喝水,大概都一概不涮。我噁心得想吐,不過還是佯作微笑,接過了他遞來的杯子。
他見我不喝,就不走開:“今晚上好險。”
“多虧你救了我。”
“是的,是我救了你,冒著大風大雨發了瘋一樣去救你,你曉得是為啥麼?”
油燈火焰忽然晃動起來,屋外的風雨聲我全聽不見了,我陡地有些不安,拼命鎮定自己:
“你自己說的,怕出……”
話沒說完,他伸出一雙大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抓得好猛,抓得我好痛。
我手裡的茶杯失落在地,沒發出很大的聲響。
油燈晃悠悠的光影裡,他的一雙眼睛裡慾火迸射。
“放手,我喊了!”我冷冷地說,還算鎮靜。
他扭歪嘴笑了:“喊吧,沒人聽得見。我婆娘娃娃都喝孃家兄弟的酒去了。”
我突然感到自己像只籠中鳥一樣無計可施了,同時又緊緊地抓住了手裡的電筒。一路上走來,我還沒亮過一次呢。
吳大中換了一副略帶討好的笑臉,聲調也緩和下來:“沒人曉得的。依了我,有你的好處……”
“呸!”我忿忿地唾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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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17)
他驚愕地縮回手去抹著吐到他臉上的口水,嘴角露出一絲獰笑。
沒待他重新伸手,我掄起手中的電筒,照準他的腦殼,用盡全身力氣,就是狠狠地一下:
“叫你欺負人,叫你不懷好心!”
在他一聲驚叫響起時,我順手拉開了廂房門,一頭衝進了雨掃風號的院壩,拼命跑進黝黑的山野,茫無目標地朝前跑、朝前跑。
耳膜裡,似聽到吳大中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什麼,還粗聲粗氣喊了我幾聲。可待我跑得兩腳沾滿稀泥,氣喘得直想嘔吐,被迫停下來時,四周圍除了無邊的黑夜,除了減弱了勢頭的風雨和隱隱綽綽的樹影,除了遠遠近近的山巒勾勒出的曲線,啥也沒有。
我的胸脯在劇烈地起伏著,心跳得像要從胸口蹦出來,兩條腿在寒顫似的抖動。我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我真想哭,真想朝著蒼天嚎叫,可我連哭的力氣和時間都沒有,我不能在這裡逗留,如果這裡還是歇涼寨大隊的地盤,我還有危險。
我必須走,走不動也得走。
吳大中沒有胡說,天是近拂曉了,黑黢黢的山坡上的一切,已能依稀分辨出形態。
我在一大坨突出的山石下頭避了一陣風雨,等到曉色初露,朦朦朧朧的山野顯露出它的雨後色彩,我又撒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