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3 頁)
一個月後,江四九隨趙雲一起,登上了位於宛城西北的蒲山。
其時她的傷已好了大半,只是心事猶在。只因趙雲的勸告才勉強壓抑住內心的苦痛,但難免有些落落寡歡。
只不過,由無法面對轉變成不想面對。
如果面對不了,那就不去面對——這本來也是江四九的人生信條之一。
此時,宛城幾經輾轉易手,復為曹操所有,而張繡則因作戰失敗,率兵向西而去,不知投奔誰了。
曹操掠地之後,已然率兵離去,據趙雲推測,他應該已經回到許都,將宛城復歸於天子的統治之下。
經此一役,他只是損失了一個兒子、一名猛將、一個侄兒,就將割據一方的張繡趕走,得到南陽、章陵等地,代價雖大,但並非不可以忍受。因為兒子雖難得,但他也並不缺兒子;猛將雖好,但畢竟只是一個有勇無謀之輩,死了也就死了。
雖然不免有些難過,但那難過也是乏善可陳的。畢竟與“天下”二字相比,一個兒子實在算不了什麼。
江四九推測曹操的心情之時,內心不覺喟嘆不已。
也許只有子修的養母丁夫人,才能真正感受到失去血肉至親的痛苦。至於他其餘的兄弟捫,應該只會高興少了一個實力最強勁的對手而已。
原來偌大的天地之間,只有兩個人為曹昂的死而傷心。
想到此處,江四九更是替曹昂難過。
不知不覺間,她和趙雲兩人已經登上了蒲山的山頂。
立於山頂危巖之上,風如激箭般吹來。
江四九纏綿病榻良久之後,又再次感受到清新的空氣,連日來的血腥氣與藥味被風自鼻端帶走,整個人的精神也為之一震。
她放眼望去,只見遠處一覽無餘,赫然是宛城全貌。
此時的平靜與那時的戰火紛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似乎百姓們已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任憑城頭的大王旗如何變化,他們都已處變不驚,生死全聽由天命。
但江四九目光掃過去之時,其餘人如何都已不在她的眼中,極目所望,正是南城。
她全身襲過一陣冰冷,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因為那正是曹昂離她而去的地方。
昔日的屍橫遍地、血雨腥風的戰場如今已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那個江四九終生不能忘懷的傷心之地,此刻竟完全消失了它該有的樣子。
——怎麼能?
此地不是已經屬於曹操,何以曹昂喪命的地方竟無絲毫的紀念?
曹昂的遺體何在?
她帶著滿腔的疑問,放眼全城搜尋起來,是否曹操另有安排,將曹昂葬在別處?
她的身旁,趙雲正默默地關注著她。
他一言不發,將她的神情的變化盡收眼底。
直到她臉上顯出急迫的樣子,似在尋找什麼之時,他方才遠遠指向一處,道:“在那裡。”
江四九驚醒回頭,道:“趙將軍知道我在找什麼嗎?”
趙雲點頭道:“我將他葬在了南城城門靠近城牆的地方。”
他神情肅穆,不苟言笑。
江四九順著他的手指望向南城。
凝視久久之後,她的身軀再次顫抖起來,閉上了雙眼。
趙雲見她雖然顫抖不已,但眼眶中並無眼淚流下,似在極力控制自己。
生於亂世,死於亂世。
亂世是否會因個人的死亡而稍有改變?還是說,一個人的死最終只是成為史書中的一行數字?
趙雲憂心地凝睇著她。
他轉而思忖,若死的是她,那自己又當如何?
自己是不是真能看得開?還是假裝已經看開?
不敢想。
江四九驀然睜開了雙眼,雖然她的呼吸仍然不穩,但雙眸之中,已經重新回覆清明。
她再看了南城一眼,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對趙雲道:“趙將軍,我們走吧。”隨即大步向前,向山下走去。
且不論她是忍耐力十足,還是真的就此把過去拋諸腦後,至少她這舉動確實令趙雲激賞不已。
放下包袱,輕裝上陣,志業未成,絕不言死。
他不覺微微一笑,跟在她的身後。
江四九一邊走一邊道:“趙將軍,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趙雲道:“自然是繼續遊歷天下,以待時機。”
江四九道:“趙將軍想要等待什麼樣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