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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向前走去的時候,身子已不再挺直,而變得傴僂,我剛才已經說過,他像是在剎那間,老了許多,但想不到竟老到這程度。
我仍然不知道他要做甚麼,但他既然叫我跟著他,我就跟著他。
我們走出了客廳,經過了一條走廊,我已經知道他要將我帶到甚麼地方去了,就是那間房間 我和藤澤在黑暗中相會的那間。
到了那間房間之前,鈴木移開了門,走了進去,我仍然跟在他的後面,他用十分乾澀的聲音道:“請將門關上。”
我移上了門,房間中燃著香,有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那張供桌仍然在,供桌上的包裹也在,那個最大的包裹,我不會陌生,因為我曾將它帶到藤澤的辦公室中,解開來看過。
那包裹之內,是兩件衣服,我就是在其中的一件軍服內,看到了“菊井太郎”這個名字,是以才找到了鈴木正直過去的歷史的。
這時,鈴木來到了供桌之前,慢慢地跪了下來,他的雙手,伸進供桌的布幔之下,在地上摸索著,過了一會,我聽得一陣“格格”聲。
布也遮住了他的雙手,我看不到他雙手的動作,但是從聲音聽來,他像是掀開了一塊地板。接著,她的隻手便自布幔後縮了回來,手中捧著一雙扁方形的盒子。
當他的雙手將那扁方形的盒子捧出來的時候,在劇烈地發著抖,像是他捧著的那隻盒子,有好幾百斤重一樣。果然,他雙手一鬆,“啪”地一聲響,那盒子跌在地板上,他人也立時伏了下來:“你……你……自己去看吧,我只求你一件事,看了之後,別講給任何人聽!”
他講完了那兩句話之後,伏在地上,只是不住發抖,和發出一陣聽了之後,令人毛髮直豎,痛苦莫名的聲音來。
我不知道那隻木盒之中有甚麼東西,但是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之下,鈴木是絕對沒有反抗能力,和反抗意圖,那是可以肯定的了。
我踏前一步,拾起了那隻木盒,移開了盒蓋,我看到了一本日記簿。
在那本日記簿的封面上,貼著一張標籤,上面寫著“菊井太郎之日記 南京入城後十五日”。
一看到這張標籤,我就愣了一愣。
我立時向菊井望了一眼,只見他仍然伏在地上,像那天晚上,我偷進屋來時,在門外看到他的情形一樣。
我來到房間的一角,一張矮几之旁,坐了下來,開亮了矮几上的一盞燈,將日記簿放在几上,一頁一頁地翻來看著。
當我在翻著那些日記之前,整間房間之中,靜到了極點,每當我翻過日記簿的一頁時,所發出的聲音,也足以令我自己嚇一跳。
愈往下看,我的手心就愈多冷汗,在不由自主之間,我的額頭上,汗也在不斷地滲出來。
我幾乎未能看完這本日記,但是我還是看完了。
當我看完之後,我呆坐著,一聲也不出。
我不知呆坐了多久,才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向鈴木正直望去。
鈴木仍然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我望著他,望了好久好久,鈴木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在這樣望著他。
好久之後,我才慢慢向門外走去,我向外走的時候,腳步聲很輕,那倒不是我故意放經腳步,怕驚擾了他,而是我雙腿發軟,根本沒有力量發出沉重的腳步聲來之故。
但是我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鈴木,當我來到門口時 他突然抬起頭來,像是在嘶啞叫著,然而他的聲音是極其低沉和嘶啞的,他道:“每一個人都是那樣,不止是我一個人!”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我根本不想說話,我只是略停了一停,便繼續向外走去,當我在向外走的時候,我真懷疑我是不是有力量走出這間屋子。
我終於來到了花園中,在那花園裡,有一個設計得精巧的滴泉,水滴發出“得得”的聲響,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我坐了下來,坐在一塊大石上。
這時,夜已相當深了,四周圍靜極,我思緒亂到了極點,我必須好好靜一靜,這便是在鈴木的花園中坐下來的原因。
當我坐了下來之後,我自然第一個想起我剛才看過的那本日記,這本日記所說的,只不過是一個月之內的事,菊井太郎或許是有著相當深湛的文學修養,或許是由於事實實在太殘酷,他只不過是照實記了下來,就使人看了毛髮直豎,遍體生寒。
而無論如何,要將他日記全部翻譯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事,並不是我沒有這個勇氣,而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容許那樣血腥野蠻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