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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半夜,大霧瀰漫,長毛前來劫營,我寡不敵眾,正擬自裁殉國,突然被一長毛從背後打掉手中的刀,給他們捉住了。”曾國華不敢講出在寡婦家被抓的真相,編造了這套謊言。“長毛不知我的身份,把我關進一家農戶的廚房裡,又去忙著抓別的人,不再管我了。我靠著磨盤上下用力擦,將繩子擦斷,偷偷地逃了出來。沿途打聽到大哥在江西建昌府,就徑直向這裡奔來,途中又不幸病倒。就這樣邊走邊停,捱過了一個多月。”這幾句倒是實情。他說罷,將一杯茶一飲而盡,那樣子,的確是病羸飢渴。曾國藩聽完六弟的敘說,心中悽然。
“溫甫,你們為什麼要去打廬州?我是要你們與春霆一起去圍安慶。”給六弟添了一杯茶後,曾國藩問。
“大哥,這是我的失策,迪庵也是主張南下圍安慶的,我想打下廬州後再南下。”溫甫並不掩飾自己的過錯,使曾國藩感到六弟的坦誠。
“打三河一事,軍中有人提出不同看法嗎?”一向留心人才的曾國藩,想以此來發現有真知灼見的人才。
“軍中沒有誰提過,倒是有一個來三河作客的讀書人闖營進諫,說不能打三河,要轉而打廬江。”
“這人叫什麼名字?”曾國藩帶有幾分驚喜地問。
“此人自稱趙烈文,字惠甫,江蘇陽湖人,寓居全椒,年紀不大,二三十歲。”
“難得,難得。”曾國藩輕輕地拍打著桌面,感慨地說。說得曾國華臉紅起來,大聲叫著:“大哥,你讓我回湘鄉去招募五千勇丁吧,我曾國華若不報此仇,枉為世間一男子!”
“小聲點!”曾國藩如同被嚇了一跳似的,忙揮手製止。六弟這一句氣概雄壯的話,不僅沒有引來大哥的讚賞,反而使得見面時的濃烈親情消失殆盡,代之而起的是滿腔的惱怒:正是因為違背了原定的打仗方案,才招致這一場空前的慘敗。精銳被消滅,進軍皖中的大計徹底破產,前途困難重重,作為全軍的統帥,他所承受的壓力有多巨大呀!他真想把六弟大罵一頓,甚至抽他兩耳光,以發洩心頭的這股鬱悶之氣。但他沒有這樣,只是呆滯地望著溫甫,也不做聲。曾國華見大哥對他的話沒有反應,又再說了一遍:“大哥,過幾天我就回湘鄉招勇如何?”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一章 進軍皖中(30)
“溫甫,你太不爭氣了!”望了很久之後,曾國藩終於忍不住慢慢地吐出一句話。
“大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迪庵和死去的兄弟們,我有罪,罪孽深重。我要重上戰場,殺賊贖罪呀!”曾國華從心底裡發出自己的呼喊。他深知自己的過失太大了,大哥的這句輕輕的責備,不足以懲罰,他倒是希望被狠狠地杖責一百棍。
“唉!”曾國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六弟的痛悔沖淡了他心中的怨怒,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眼下的處境,溫甫自己是一點不明白呀!他能出現在大家面前嗎?全軍覆沒,唯獨自己的弟弟、負有直接責任的副統領生還,曾國藩怎麼向世人交代?怎麼向皇上交代?沒有溫甫的陣亡,哪來的“一門忠義”褒獎!溫甫雖破壞了進軍皖中的大計,卻又為曾氏家族掙來了天家的曠代隆恩。帶兵打仗的曾國藩,是多麼需要這種抵禦來自各方猜忌的榮耀身份啊!它的作用,要遠遠超過溫甫再募的五千湘勇!如何處置這個意外生還的弟弟呢?既要不負聖恩,又要讓他繼續活在世界上,曾國藩的腦子在苦苦地盤算著。
見大哥久久不語,曾國葆勸六哥:“莫這樣急,你現在身體很差,無法帶兵,回家休息兩三個月後再說。”
“不!”曾國華驀地站起來,堅決地再次請纓,“大哥,你就答應我吧!”
曾國藩苦笑了一下,將桌上那頁《母弟溫甫哀詞》文稿拿起,遞給曾國華說:“溫甫,可惜你早在一個多月前便死在三河了。”
曾國華接過哀詞,看了一眼,一把扯碎,笑著說:“那是訛傳,我不是好好地在這裡嗎?”
“不,你早死了。”曾國藩重複了一句。看著大哥那張變得嚴峻冷酷的臉孔,分明不是在說笑話,曾國華頓時心涼起來,冒出一股莫名的恐懼。
“大哥,你為何要說這話呢?我沒有死,沒有死呀!”曾國華悽慘地喊起來。
“不要喊!”曾國藩威嚴地止住,口氣中明顯地含著鄙夷,曾國華立時閉了嘴。
“哀詞你可以撕掉,皇上的諭旨你能撕掉嗎?”曾國藩從櫃子裡將內閣轉抄的上諭找出來。曾國華一看,臉刷地白了。
“三河戰敗之後,迪庵的遺體很快找到,我等你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