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覺。
把繃架重新繃好,展了百鳥裙的另一面,往針孔裡穿了金線,正要繼續動手,卻聽見門一下子被推開,帶起一股穿堂風,卷得燭火上下躥跳。我抬頭望了過去,卻見夏侯辰身上只著明黃色的中衣,披散了頭髮,正正地堵在了門口,望著我。我忙下跪請安,一邊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可先前繡得高興,居然一下子不知道現時應該調整成略帶悲傷的呢,還是略帶高興的。
仔細回想了一下皇上剛剛進門的樣子,卻全無印象,心想他剛剛才美人在抱,再怎麼著也不會不高興吧。正想調出微笑的臉來,卻忽地想起他眼內的寒光,心內一驚,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垂了頭,不讓他看清我臉上的神色。我一向識得順勢而為的道理,在尚宮局裡就是如此。我知道該怎麼討我的上一級歡心,辨識人的臉色,這不是我天生的本領,而是環境逼迫之下的本能。若司級們高興了,自己就算再不高興,也得陪著她們高興;若司級們受了更上一級的責罵,則就算是自己生日的大喜日子,也得陪著她們感同身受。從小,我就練就了這一項本領,只要我想巴結的人,人人都會當我是知己,可在夏侯辰面前卻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我知道,一開始的背叛讓他不會再相信我,所以,我便也不期盼他的相信。只要在後宮內找到另一個靠山,我想,我會繼續活得很好。儘管離尚宮之位越來越遠,但無論怎麼樣,我還是能省出銀子給宮外的孃親。
我決定調一個戰戰兢兢的神色——對高高在上的皇帝來說,這種神色最為保險,也最為普通。
“看來寧選侍手藝的確好,這百鳥裙不到兩個時辰就可以完工了。”夏侯辰繞過我,來到了繃架之上。
“是的,皇上。”我抬眼望向他,又略有些驚慌地垂下眼眸。
哪知道他一把將剛放上繃架的百鳥裙扯了下來,回頭向窗外道:“擺駕蘭若軒。”
他說完帶頭就往房門走。康大為捧了外衣給他披上。眾人湊擁著他走到院子裡,忽地停住了。夏侯辰回過頭來望著我,“還不跟上?”
我這才恍然大悟,忙提了裙襬跟上去。走了幾步,才發現連著金線的那根銀針還被我拈在手裡,忙又跑回去放下了銀針。這一來回,那一群人便又走遠了。
我邁開兩條腿,小跑步地跟上,忽有所感,一回頭,看見燈火闌珊之處,師昭儀披一件雪狐領的長袍,斜倚在廊下的紅柱邊,見我望她,卻只是微微苦笑,然後轉了身,悄無聲息地回屋,那雕花木門緩緩地關上了。
轎子就停在醉霞閣的外面,夏侯辰早上了鑾轎。我忙又緊趕了幾步,站在鑾轎的旁邊,等著起轎跟著前行。可等了一小會兒,眾人卻不見行走的跡象,我心想,為何還不起轎?
卻聽得康大為頗清晰地猛咳了一聲,在黑夜裡傳得老遠。
我側頭循著康大為的咳嗽聲望了過去,卻見一隻手伸到了我的側面,大拇指上戴了一隻碩大的玉扳指,可能伸了好一會兒了,再往上望,雖有氣死風燈照著,夏侯辰的臉色與黑夜融為一體,當真如鍋底般。我忙伸了手,拉住他那隻伸出來的手,正想順勢上了轎,卻冷不防他手一鬆,我的腳剛剛踏在轎門框上,這一下子站立不穩,頭往後仰,咚的一聲,後腦撞在青石板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沒有人來扶我,夏侯辰叫了一聲“起轎”,轎子往前走了開去。他淡淡的聲音從黑夜裡傳了過來,“如果朕到了蘭若軒,尚不見你,你自己知道該怎麼辦!”
我一骨碌爬起身,顧不得頭上的髮髻散亂,跟在他的轎子後面小跑步地跟了上去。那轎子卻走得飛快,見我跟上,又加快了速度。因為要去見皇后,今天我換了看起來端莊些的厚底鞋,卻不利於奔跑,眼看轎子轉了幾個彎就不見了蹤影,我欲哭無淚。
想了一想,看來按正途回蘭若軒必定是遲了的。因為前段日子我督導尚制房替換全宮的窗紗,差不多每個宮都走遍了,皇上他們所走的定為官道,七彎八拐的,如果我走一條直線,直接回到蘭若軒,想必得行。只不過,如果要走直路,一定會經過皇后的昭純宮,剛剛摔了一跤,頭髮都散亂了,可千萬別讓皇后宮裡的人看見了。想想這個時辰,她們都應該睡了吧。
來不及多想,我提了裙子就往小路上衝了過去。這宮裡每一處地方,沒有什麼人能比我更清楚了,可當夜色降臨之時,蟲鳴蛙叫,平添了幾絲寒氣。我卻顧不了那麼多了。經過一個花園之後,便瞧見了皇后所住的昭純宮,沒想到昭純宮內依舊燈火通明,隱隱見有人行人往,想必對皇后來說,這也是一個不眠之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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