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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已絕,車馬群趨碼頭與車站;偶遇遷逃友人,匆匆數語即別,至為難堪。九日,《民眾日報》停刊,末一號仍載有我小文一篇。王劍三以七號攜眷去滬,臧克家、楊楓、孟超諸友,亦均有南下之意。我無法走。十一日,妻出院,實之自滬來電,促南下。商之內人,她決定不動。以常識判斷,青島日人產業值數萬萬,必不敢立時暴動,我方軍隊雖少,破壞計劃則早已籌妥。是家小尚可暫留,俟雨滿月後再定去向,至於我自己,市中報紙既已停刊,我無用武之地,救亡工作復無詳妥計劃,亦無人參加,不如南下,或能有些用處。遂收拾書籍,藏於他處,即電亢德,準備南下。十二日,已去託友買船票,得亢德覆電:“滬緊緩來”,南去之計既不能行,乃決去濟南。前月已與齊大約定,秋初開學,任國文系課兩門,故決先去,以便在校內找房,再接家小。別時,小女啼泣甚悲,妻亦落淚。十三早到濟,滬戰發。心極不安:滬戰突然爆發,青島或亦難免風波,家中無男人,若遭遇事變……
果然,十四日敵陸戰隊上岸。急電至友,送眷來濟。妻小以十五日晨來,車上至為擁擠。下車後,大雨;妻疲極,急送入醫院。覆冒雨送兒女至敬環處暫住。小兒頻呼“回家”,甚慘。大雨連日,小女受涼亦病,送入小兒科。自此,每日赴醫院分看妻女,而後到友宅看小兒,焦急萬狀。《病夫》已有七萬字,無法續寫,復以題旨距目前情形過遠,即決放棄。
十日間,雨愈下愈大。行李未到,傢俱全無,日行泥水中,買置應用物品。自青來濟者日多,友朋相見,只有慘笑。留濟者找房甚難,遷逃者匆匆上路,忙亂中無一是處,真如惡夢。
廿八日,妻女出院,覓小房,暫成家。覆電在青至友,託送器物。七月事變,濟南居民遷走甚多,至此又漸熱鬧,物價亦漲。家小既團圓,我始得勻出工夫,看訪故人;多數友人已將妻女送往鄉間,家家有男無女,頗有談笑,但欠自然。滬戰激烈,我的稿費停止,搬家買物看病僱車等又費去三百元,遂決定不再遷動。深盼學校能開課,有些事作,免生閒愁,果能如此,還足以傲友輩也。
學校於九月十五日開課,學生到及半數。十六日大同失陷;十九日中秋節,街上生意不多,幾不見提筐肩盒送禮者。《小實報》在濟復刊,約寫稿。平津流亡員生漸多來此,或辦刊物,或籌救亡工作,我又忙起來。廿一日,敵機過市空,投一彈,傷數人,群感不安。此後時有警報。廿五六日,傷兵過濟者極多,無衣無食無藥物,省政府似不甚熱心照料。到站慰勞與看護者均是學界中人。卅日,敵軍入魯境,學生有請假回家者。時中央派大員來指揮,軍事應有好轉,但本省軍事長官嫌客軍在魯,設法避戰,戰事遂告失利。德州危,學校停課。師生相繼遷逃,市民亦多東去,來自膠東者又復搬回,車上擁擠,全無秩序。我決不走。遠行無力,近遷無益,不如死守濟南,幾每日有空襲警報,仍不斷寫作。筆為我唯一武器,不忍藏起。
入十月,我方不反攻,敵軍不再進,至為沉悶。校內寂無人,貓狗被棄,群來啼飢。秋高氣爽,樹漸有紅葉,正是讀書時候,而校園中全無青年笑語聲矣。每日小女助母折紗布揉棉球,備救護傷兵之用,小兒高呼到街上買木槍,好打飛機,我低首構思,全室有緊張之象。流亡者日增,時來貸金求衣,量力購助,不忍拒絕。寫文之外,多讀傳記及小說,並錄佳句於冊。十四日,市保安隊槍械被收繳,市面不安,但無暴動。青年學子,愛國心切,時約赴會討論工作計劃。但政府多慮,不準活動,相對悲嘆。下半月,各線失利,而濟市沉寂如常,雖仍未停寫作,亦難自信果有何用處矣。
十一月中,敵南侵,我方退守黃河。友人力勸出走,以免白白犧牲,但:
一、車極難上,沿途且有轟炸之險。
二、兒女輩俱幼弱,天氣復漸寒,遇險或受病,同是危難。
三、存款無多,僅足略購柴米,用之行旅,則成難民。版稅稿費俱絕,找事非易,有出無入,何以支援?獨逃可僅顧三餐,同來則無法盡避飢寒。
有此數因,故妻決留守,在濟多友,亦願為照料。不過,說著容易,實行則難,於心有所不忍,遂遲遲不敢行。
第四章 八方風雨
所謂,“八方風雨”者,並不是說我曾東討西征,威風凜凜,也非私下港滬,或飛到緬甸,去弄些奇珍異寶,而後潛入後方,待價而沽。沒有,這些事我都沒有作過。在抗戰前,我是平凡的人,抗戰後,仍然是個平凡的人。那也就可見,我並沒有乘著能夠混水摸魚的時候,發點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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