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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受害者樂在其中,這也讓葛蘭特在矮冬瓜送茶進來之前好好地娛樂了一番。就當他把這些紙張收好準備放到床頭櫃上時,他摸到一張從他胸口滑落到床單上,以致於他整個下午都沒注意到的圖片。他撿起來看。
這是一張男人的畫像。一個戴著天鵝絨小帽,穿著十五世紀末開衩緊身上衣的男人。一個的莫三十五、六歲,削瘦,鬍子颳得很乾淨的男人。他的領上綴滿寶石,正在把一枚戒指戴在他的右手小指上。但是他並沒有看著戒指,而望著一片虛無。
在今天下午葛蘭特看過的所有畫像中,這一幅是最獨特的。好象畫者努力想在畫布上表現些什麼,可是他的才華卻不足以將其詮釋出來。他眼中的神情──那最引人注目且獨特的表情──完全擊敗了他。嘴巴也是:畫者顯然不知如何利用嘴唇的厚薄或張闔來表現人物的情緒,所以嘴部顯得硬邦邦的,成為一個敗筆。他最成功的地方在於臉部骨胳的結構:強而有力的顴骨,顴骨下的凹陷,下巴有點過大而顯得不夠有力。
葛蘭特沒有立刻把圖片翻過來,而多花了一些時間思考這張臉。法官?軍人?王子?某個慣於肩負重責大任,而必須對他的權威負責的人。一個過於盡忠職守的人。一個杞人憂天者;也許是個完美主義者。一個對大處寬鬆,卻對小事斤斤計較的人。一個胃潰瘍的準患者。一個從小就為病所苦的人。他有著那種痛苦童年導致的,不足為外人道,難以形容的容顏;有著跟跛子一樣無可避免且更為消沉的臉孔。這些都是這名藝術家同樣瞭解且希望藉畫表達出來的。有點豐滿的下眼瞼好象睡得過多的孩子:面板的質他則像娃娃臉的老人。
他把畫像翻過來尋找圖說。背後印著:理查三世。本畫像儲存於國家人像藝廊。畫者不可考。
理查三世。
所以這就是他。理查三世。駝子。床邊故事的怪物。純真的毀滅者。邪惡的同義詞。
他把紙翻過來再看一次。畫者試圖從他所畫的這對眼睛中傳達些什麼呢?他在這對眼中所見到的,是一個著魔男子的模樣嗎?
他躺著看這張臉孔良久,看著那對特殊的眼睛。它們是狹長的眼睛,生得頗近,他的眉毛因煩惱和過於盡忠職守而輕蹙著。猛一看這對眼睛像是在凝視著什麼:但仔細看卻發現它們事實上是退縮的,幾乎是心不在焉。
當矮冬瓜回來收茶盤的時候,他還在看這張畫像。幾年來他還沒有碰過這樣的東西,這使蒙娜麗莎的微笑看來只像張海報。
矮冬瓜檢視了一下他原封未動的茶杯,熟練的用手碰了碰微溫的茶壺,然後撅起了嘴。她彷彿在表示她還有更好的事情可做,而不是專程為他送茶卻完全被忽視。
他把畫像推到她面前。
她會怎麼想?如果這個人是她的病人,她的診斷會是什麼?
“肝,”她斬釘截鐵的說,然後端走了茶盤。她的制服漿得筆挺,金髮捲曲,走時鞋跟重重的踏著以示抗議。
但踅進來親切而隨和的外科醫師卻有不同的看法。在葛蘭特的邀請之下,他看著畫像。審視一番之後他說:
“脊髓灰白質炎。”
“小兒痲痺?”葛蘭特說;突然想到理查三世有一隻萎縮的手臂。
“這是誰?”外科醫師問。
“理查三世。”
“真的?真有趣。”
“你知道他有一隻手臂是萎縮的嗎?”
“他有嗎?我不記得。我想他是個駝背。”
“他是的。”
“我記得他一出生就滿口牙,還吃活青蛙。那麼我的診斷看來是反常的準確喔。”
“真神奇,你從何判斷是小兒痲痺?”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你要我說得明確點,我想是他的臉吧。那是跛腳的孩子們的那種臉。如果他天生就是駝子那也許是這個原因而不是由於小兒痲痺。我注意到畫家略去了他的駝背。”
“是的,宮廷畫家必須適度的圓滑。直到克倫威爾在被畫的時候要求”每個痣都要畫出來“。”
“如果你問我,”外科醫師說,心不在焉的看著葛蘭特腿上的夾板,“克倫威爾開始顛覆了整個勢利文化使我們大家今天都在受苦。”我是個普通人,我是;不開玩笑。“沒禮貌,不優雅,也不慷慨。”他漠然的捏了一下葛蘭特的腳趾。“就像傳染病一樣,可怕的倒錯。在這個國家的某些他方,據我所知,就像一個人的政冶生命必須靠穿西裝打領帶去選區拜訪來維持一樣。就是要那樣擺架子,最高理想就是要成為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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