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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洋式的盤花鐵門裡傳出吹拉彈唱的調子,這實在有些古怪可笑,我舉著棕蒲扇遮擋刺眼的陽光,抬頭確認了一下被爬山虎覆蓋的林家門牌。夏天人的確容易犯糊塗,因為媽媽和嬸嬸催得急,我一手提著裝傘的網兜,一手拿著棕蒲扇扇風遮陽,沒怎麼收拾就出門了。半路上買冰紅茶解渴,還帶上祖母和冰鰭的份兒,可仔細想想真是多操的心——雨傘明明就可以當陽傘嘛,而且辦法事的人家還會缺一杯水嗎!
林家的前院實在太寬闊了,簡直像個廢棄的小操場,半人高的雜草間只留著一條被陽光炙烤成灰白色的小路,彎彎曲曲通向主屋。路邊草葉間偶爾會探出星星點點絢麗的色彩,那是叢生的蜀葵或石榴,原本妝飾庭院的花朵現在全長野了,花朵變得細小散碎,但顏色卻越發濃郁鮮明。我獨自緩緩走著,這蜿蜒曲折的小路似乎比想象中要長,彼方的小樓忽遠忽近,卻始終在無法接觸的彼方……
我不由得放慢腳步,四周寂寂無聲,聽不見一絲蟲唱或蟬鳴,連嘈雜的鼓樂不知什麼時候也停歇了。身邊幾株向日葵像無所事事的閒人一樣憊懶地站立著,吃力地撐起碩大的花盤,那花冠的顏色大可以不必這麼明媚的,在澄澈的藍天和濃綠的荒草襯托下,金橙與黑褐的色調像要漫溢位來一樣豔麗,一瞬間,我竟將它們錯看成木然凝望遠方的,沒有焦點的眼瞳……
一絲莫名的恐懼不由自主地從心底升起,我忍不住抬頭四下張望。風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有些狂放,鉛雲緩慢而洶湧地堆疊過來,在小樓上方與晴空形成鮮明的交界,彷彿要把這單薄的建築壓垮似的,那不均衡的構圖瀰漫著毛骨悚然的威壓感。我一慌神手一鬆,棕蒲扇本來就吃風,一下子被吹出老遠。我狼狽的追趕著跑進草叢裡,卻看見它忽忽悠悠地飄落下來;這一帶滿是長草,扇子這樣輕飄飄的東西照理說就算不掛在草尖上,也會受阻力停滯一下的,可它竟像塊石頭,驀地消失在一片咄咄逼人的亮綠中……
我一時間有些畏縮,可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這荒涼沉寂的庭院固然有些詭異,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值得恐懼的,如果“有什麼”我早就看見了——繼承了很久以前過世的祖父的能力,我可以看見棲居在黑暗中的世界,看見在陽光下掩藏形跡的眷族。而眼前的這庭院就像一個巨大的彩繪箱子,空無一物,所有的只是絢麗花紋的錯覺。
我緊走兩步便發現了箇中緣由——原來草叢裡藏著個廢棄的地窖,過去戰事頻仍時,有錢人家也常在院子裡挖個防空洞什麼的,以後就改成儲藏室或漸漸荒廢了,這恐怕也不例外——生滿荒草的青磚臺階平緩地通向穹隆形入口,雖然不深,站在地面也可以看見底部,但那看不見盡頭的黑暗隧道總有些��恕R蛭�凹柑煲恢畢掠甑腦倒剩�亟牙鍩��慫��膊恢�郎釙常�仄焉仍謁�嬪掀�×艘換岫���劬鉤料氯チ耍�
飄著枯枝敗葉的水面髒兮兮的,說不定還有孑孓呢,實在讓人沒勇氣接近。正躊躇間,一聲輕笑冷不丁響在身後,我嚇得忙不迭回頭——幾步之外,一位打扮花俏的老爺爺正饒有趣味的打量著我。可能是太過專注忽略了接近的腳步聲吧,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都說老人家上了年紀就和小孩子差不多,說這位老先生可一點也不過分,他身穿蠟筆小新花樣的T恤,配上五顏六色的肥大沙灘褲,靸著紅帶子的木屐,更驚人的是還綁著挑染了幾撮金棕的花白馬尾辮,這打扮恐怕只能用“惡趣味”來形容。不過這老人身板硬朗,動作靈巧,完全是一副老當益壯的模樣,我都不得不承認這一身穿在他身上竟說不出的合適。
雖然外形扎眼,但老人家笑得卻非常滑稽和善,甚至還有一絲純真的味道。他故意發出響亮的咋舌聲,揶揄我的粗心,被那笑容感染,我也跟著輕鬆起來:“只是一把扇子嘛!”
“別擔心,我幫你撈起來!”這位老人果然是行動派,舉步就向地窖走。哪有讓老人家做這種事情的道理!我連忙阻攔,老爺爺卻滿不在乎的大笑起來:“沒關係沒關係!這裡我最熟了!”說著便輕輕鬆鬆的閃過我走下臺階,毫不介意的趟進那渾水裡。積水並不深,只漫過他腿肚。我也想過去幫忙,老人卻抬手阻止,接著便低頭搜撈開了。不一會兒他就有了收穫,直起身不由分說將一個慘白的東西遞到我面前。這不明物猛一看就像根白骨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有一股淡淡的腥氣。我覺得噁心正要躲,它卻嘩的一聲展開了——原來這是柄又白又硬的摺扇,上面還雕著蔓草那樣繁複瑣碎的鏤空花紋。
“是這把扇子嗎?”聽見對方這樣問,我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