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第3/4 頁)
絆絆悶頭行步,不知繞過幾回彎,穿過幾道門,腳底一沉忽然踩空,原是被帶到一節階梯前。那影子小心扶著他下了摟,四周一片漆黑寂靜,眼睛看不見絲毫,餘下感受卻越發鮮明,湛華偏頭聞著一股菸酒味,混著股塵腥中縈繞不絕,他垂下眼又喃聲問:“鍾二郎?”影子緩緩攏住他的手,撫摸著指尖輕輕握一把,湛華如釋重負長抒一口氣,終於知道這陰影果然是鍾二。
他兩個分離多日,這一時還未訴出彼此境遇,鍾二郎忙不迭取出個火摺子遞給湛華,星點的火光燃起來,暈亮了屋中咫尺,湛華小心摸索定睛打量,卻見室內一片寥落空蕩陳設乏然,泛黃牆皮簌簌脫墜,牆角堆積著蜘蛛網,房中央擺了一口粗瓷大缸,結實穩壯高過人腰,二人交臂方可環繞,屏息靜氣仔細聆聽,瓷缸中似有輕微的聲響細細漏出,好像一束細流默默淌,蜿蜒盤旋一直爬到自己腳下。他猜不出鍾二要帶自己看什麼,耐不住好奇一步一步躡上前去,伸頭探腦往缸中端量,只見瓷缸裡盤了一團灰白的形狀,不留意間似乎微微蠕動,湛華大吃一驚忙將火摺子湊近了,瞪大眼睛仔細辨識,火光映亮了瓷缸內外,裡面赫然現出一個人,滿面色臘黃眼神呆訥,嘴唇顫抖若有所語,周身乾枯宛如骨架,四肢被人齊根截斷,僅存一截身子孤零零置於缸中。
第 80 章
這東西彎彎曲曲盤在瓷缸裡,好像一株日久天長乾枯蒼老的蘑菇,滿身滿臉綴上灰塵黴斑,灰白的頭髮稀稀散散落在脊背,如同一叢雜亂枯草,渾濁眼睛隨著魂魄死去了,若非口鼻間尚存一絲遊息,哪裡還有半分活人樣子。湛華舉著火摺子捱到缸邊,依稀辨識出這一團骨肉年歲已長,透過對方稀疏的頭髮,能看到頭皮上存著一排模糊的戒疤,灰暗嘴唇一張一翕若有所語,好像無數飛蟲在黑暗中默默飛舞又紛紛撞在牆壁上,日日夜夜無休無止。湛華彎腰伏在缸沿,耳朵幾乎貼在對方面孔上,奈何費盡力氣也聽不出絲毫聲響,他滿心狐疑再定睛辨識,卻見老人嘴唇開闔露出暗紅的口腔,口中的舌頭竟已被人割下,只剩一截黑紅的肉芽梗在喉間,隨著念訴微微顫動。原來這本是位德高望重老僧人,修為高深受萬般敬仰,曾經也為羅家座上貴賓,哪知如今竟落得如此,不人不鬼生不如死,饒是這般仍不忘將菩薩謹記心中,不知疲乏長訴經文,幸而他有口無舌難出聲響,不然湛華怕早已經魂飛魄散。
剛剛才甩脫那半截黑影,這會兒又見著這般情形,湛華頭皮上一陣發麻,探著手朝身後摸索鍾二郎,哪知抓摸了半晌卻尋不著鍾二,他連忙回頭仔細尋探,定睛看見身後的道路浸在一片無邊的黑暗中,剛剛行過的地方彷彿被潮水漫過,陰寒的波濤翻滾湧動,彷彿深處正藏著一張血盆大口,默默等著將人吞嚥下肚。他膽戰心驚忙將臉撇回來,生怕黑眼珠子融化進那一團漆黑,嗓音乾澀嘶啞低聲喚著鍾二郎,一聲一聲幾乎掙斷氣息,只希望對方一個箭步衝出來,能從背後緊緊擁抱住自己,然而鍾二郎終究再沒有走出來,這人來去匆匆好像一場夢,尚未酣甜卻又猛然驚醒,只在他手背上留下一絲溫暖,彷彿仍有一長嘴唇輕輕吻上去。湛華壓制驚惶強自止住呼喊,進退兩難立在原處,感覺自己似是陷進一片鋪天大網中,腳下激濤暗流洶湧澎湃,稍有不慎便要被扯進深淵萬劫不復,他剛才從羅禮房中走得匆忙,身上只裹了一件薄綢單衣,這時候赤著一雙腳踩在地板上,侵骨寒潮直鑽腳底,腦中回想著迴廊裡翻滾掙扎的半截人身,鍾二郎悄然而至又默默消逝,絳塵自始至終欲言又止,一幕一幕交替著轉到眼前,如芒在背抖顫如糠,然而這一切詭異行跡卻又絕非鬼魂作祟,有一根瞧不清的細索纏上這宅子,然而無論於人於己生死孽緣,究其因果不過咎由自取。
湛華天南地北胡思亂想,老和尚忽然在缸中抖動身體,好像一條巨大的肉蟲要掙扎逃離出瓷缸,乾枯臉龐痙攣扭曲,口鼻中“滋滋”向外冒著氣,一股粘滑氣息幾乎噴在他的脖子上,對方昂起面孔絕望的看進黑暗裡,彷彿瞧著一齣戲劇緩緩落下帷幕。湛華手足無措茫然怔立,不由自主倒退幾步,遠處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沉重遲緩餘額發行近,他睜大眼睛隨聲望過去,手心裡滲出一層薄汗,心臟在胸腔激烈震動,莫名其妙驚恐不安。黑暗裡漸漸走出一個人,挑著退色的羊角燈,提著一隻舊攢盒,蹣蹣跚跚挪步過來,老和尚彷彿受著光亮的安撫,氣息平緩止住扭擺,又恢復先前一付死人模樣,湛華藉著微末的光亮瞧看清楚,卻見來人正是白天在涼亭裡見過的羅棟,對方身量寬實要爬下地窖著實不容易,額頭褶紋中滲出點點汗跡,見著湛華不禁也吃了一驚,細細琢磨想起他本是絳塵帶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