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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顏緊閉著雙眼,淚水從眼角溢了出來,劃過鼻樑,滴落在枕頭上。獨自一人徹奔逃,在茫茫沙海中最最絕望的時候,她也曾哭過,但隨即就知道,哭是沒用的,就像現在一樣。那枕頭還殘留著屬於男子的氣息,加著血腥味,雖然已經清洗過了,但還是淡淡地殘留著一點。沈若顏的耳邊忽然變得一片寧靜,沒有一絲聲音。她閉著眼睛,貪婪地嗅著這一絲葉聽濤的味道,彷彿能透過這薄薄的被褥,有意無意地靠在他的懷裡。沈若顏還是哭了,她忘記身邊的人是誰,也忘記了身在何處,只是傷心地痛哭著,為那些死去和即將死去的,為即將告別,和未曾邂逅的一切。一切……將在奮力地掙扎了無數次後永遠地消失,就如沒有掙扎過一樣。是的,終歸是要消失的,無論再過多少個日出與日落,她始終會和那個少年是一樣的命運,不能更改。
曾經有一群無助的孩子在瀚海石窟中被囚了三年,他們所能吃到的全部東西都是由一個黑衣老者送來的。他們一個一個地死去,全身青紫,被人丟到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只剩下最後兩個,他們一直一直地堅持著,堅持到那個少年也死去的時候,沈若顏終於因為寒冷和孤獨逃了出去,在命運的手掌中徒鐳逃亡了十多年,最後也未能倖免於難。
一隻手握住了她不再有一絲暖意的手,牢牢地握著。何少爺坐在邊,淚水也模糊了雙眼。他想她一定是在為自己如此年輕就要死去而哭泣,正如所有年邁之人死去時,年輕子孫的哭泣一樣。他忽然無比地憐憫她,她心中一定有許多再也不能完成的願望,在這淚水之中永遠埋葬。他握住了她的手,彷彿撫慰一隻即將死去的鳥兒,一聲不吭,靜靜地坐著。
小村落之中炊煙又起,一個樵夫挑著一擔柴,經過了藥廬門口。門簾落著,裡面一無動靜。他想這屋子也許沒有人,就走了過去。反正離村子也不遠了,回家再爽爽氣氣地喝上一瓢水,睡個好覺吧。
他們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從陽光正盛一直坐到日頭西斜,何少爺一直握著沈若顏的手。那隻手從頭到尾都是冰涼的,只是開頭還兀自打顫,後來,便也不動了。他彷彿靈魂離開了軀殼,就這麼呆呆地坐在那兒。他聽到屋外草叢被風吹過的響聲,聽到黃膘馬蹬了一蹬蹄子,聽到遠處村莊裡偶爾一聲很響的砍柴聲。只有藥廬沒有聲音,一直沒有。
沈若顏蜷縮在上,絳紫的頭髮毫無生氣地覆蓋著她的臉頰。淚水已經乾涸,纖細的指尖向下垂著。袖擺微微褪下,手臂上筋絡隱隱浮現,肌膚幾乎透明。黃昏的躁意漂浮在何少爺身旁,他感覺到一陣奇異的輕盈,如靈魂在掌心舞蹈。曾經活著的沈若顏虛無地在屋中走動,粗魯地用小刀劃開他的嘴唇,凝視著昏迷的葉聽濤,指指門口的籮筐,說:“把這個剝了吧。”她掀開門簾離去,再也沒有回來。殘留在他掌心裡的,只是一個冰冷的哭泣,一個無能為力。
何少爺輕輕鬆開了沈若顏的手,那手就徑自垂下去。脫離了掌心的陰冷入骨,他回到了塵世,回到了藥廬,回到了一片的江南。可是他怔怔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卻又都不一樣了。他站起來,看看窗外,他的馬正百無聊賴地被栓在那兒,遠遠的,好像隔了幾重山水。他心頭閃過薛姑娘的影子,只是淡淡的,一閃就消失了。
若到江南遇上,千萬和住。只是夕陽西下,暮如潮汐般向人逼近。遠在洛陽的何家,此時是什麼模樣?他的父親可還與所有的人虛假地笑著,轉過身就狠狠痛罵他不孝?也只於他面前,他的父親才會卸下那一臉笑意,嘲笑薛翁被一個琴師唬得團團轉,連兒子也搭了進去。
如霜,好風如水。何少爺站在屋外,緩緩地踱著步子。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去哪裡,離開藥廬,還往南面,去落霞山嗎?沒有人回答。他嘆了一口氣。
“小少爺,你想把我捏死不成?”門簾突然動了一動。
何少爺全身一跳,秘回頭,山林綠影在眼中剎那一揮。門簾下是一片陰影,一個人的裙襬飄了一角出來,紫的,恍如蓮開。
“你……”何少爺呆呆地站在那兒。
“沒被這毒毒死,也須被你捏死。”沈若顏走了出來,真真切切的,嘴角浮著一絲嘲諷的笑意,一如那個乾枯在巨石邊的少年。她的嘴唇和眼眸一片紫,如同幽靈。她甩了甩右手,只見皓白的手腕上五道抓痕,現出淤青之。
“你還活著?”何少爺突然大聲道,狂喜之湧出。
“怎麼,你這麼希望我快些死去?”沈若顏笑。
“……”何少爺說不出話,只是看著她。
“已現假死之相,快如你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