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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擦洗起來。
好容易擦了一半,她已疲乏得微覺暈眩,聽得有人上樓來,料得不是夥計,便是主顧,想來並不用自己招呼,也便懶得回身前去察看。
片刻後,有人緩緩走近,走到她的跟前停住。
她擦擦額上的汗,注意到眼前是一雙錦緞面烏底雲紋的男人鞋子,遂喘息著低低說道:“客官,請挪一挪腳。”
那人沒動,像釘子一樣生生地釘在她跟前。
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忽然冒出,伴著某種荒蕪和悲涼,如海潮般瞬間將她席捲。
她的額上剛擦去的汗水忽然又冒了上來,背脊也是一串的涼氣,偏偏也是伴著汗水湧出。
她依然沒有抬頭,卻忽然丟了抹布,驚慌地直起身來,扶住腰便要落荒而逃。
那人卻再不肯容她逃去。
他一把揪住她的後襟,然後扣住她的胳膊,顫聲道:“你……要怎樣?”
那聲音這樣的熟悉,彷彿他們從未分開,彷彿昨晚還曾相擁相偎,把彼此執手相向的笑語銘刻於心。
那聲音又是這樣的傷感,彷彿隔了幾世的滄桑,彷彿在佛前祈願了無數次,才換得這樣的一聲呼喚。
出我口,入你耳,撞到心頭。
可淺媚眼前已是模糊。
他把她拖到自己跟前,扶著她的肩,她還是沒有抬頭,迷濛的眼睛連他的玄色衣襬都看不清晰。
唐天霄的眼底亦是滿蘊淚水,卻再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半分。
他揭下她臉上的絲帕,小心地撫上她的面龐,溫柔好聽聲線裡縈繫著說不出的傷心和悽楚:“你自己來告訴我,你要我怎樣?你要我怎樣,才能不想著離開我,逃得遠遠的?”
可淺媚嗚咽道:“我沒有逃。”
唐天霄點頭道:“你沒逃,只是遠遠離開我,改個名兒叫雨眉?天霄的‘霄’劈出一半,淺媚的‘媚’劈出一半,就成了如今的雨眉?你還記掛著我,只是一心想著出家,想著嫁給受過宮刑的男人,或者,想著給一個酒保?”
他有著一絲憤怒和委屈,但僅有的一絲憤怒和委屈也被他極力地掩飾著,不敢流露出來。
可淺媚不答,低著頭看著自己腳尖,抿緊了唇,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掉下來。——其實也看不到自己腳尖,低下頭時,她只看到了自己挺得高高的肚子。
唐天霄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腹部。他一直盼著可淺媚為他生個孩子,卻一直沒法想象這樣活潑的女孩,這般纖細的嬌小身段,真的懷上他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
他小心地撫摸著她的肚子,不敢用上一分一毫的力道,生怕驚著了腹中安然沉睡的嬌兒。
隔了母體薄薄的肚皮,那觸感溫暖堅硬。他已能感覺那孩子均勻穩定的心跳。
他黯然道:“快臨產了吧?懷胎十月,竟……竟沒有一天是在我身畔!”
可淺媚吸吸鼻子,勉強止了自己的抽噎,說道:“我一個人過,好得很。你若……你若真的有心待我好,也別怨我把你的江山弄得一團糟,放我帶著孩子……在這裡好好過吧!”
“帶著孩子在這裡好好過……”唐天霄氣怒,“你的意思,是讓我這個大周皇帝的兒子,呆在這裡當個跑堂的夥計?”
“跑堂的夥計又怎麼了?你還是皇帝呢,可你不是一樣活得吃力?當皇帝的,也未必就有當夥計的快活。”
她的話似是而非,更讓唐天霄咬牙,問道:“你快活嗎?”
“什麼?”
“你快活嗎?你舉目無親,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挺著個大肚子擦地,比和我在一起快活嗎?”他的眉眼有深深刻畫的痛楚,只是強忍著,誘哄般地柔聲道,“我伴著你彈琴跳舞,我伴著你遊山玩水,我伴著你打獵玩耍,然後在山頂一起看紅彤彤的太陽從天邊跳出來……難道你不快活嗎?”
他垂著眼,低低問她:“你都不記得了嗎?結髮同心,一起白頭……”
可淺媚忍不住掩住耳朵,叫道:“我不記得!我不知道我們怎麼會在一起!我明明該日夜籌謀著怎麼取你項上人頭,我為什麼會嫁給了你?我為什麼會懷上你的孩子?”
“是,你是該取我項上人頭。可你的確已是我的妻子,你的確已懷了我的孩子!而我……我只是想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你解開這樣的仇恨?”
他取下腰間的龍吟劍,遞到她手邊,道,“若你真想報仇,劍在這裡,你拿去,我便站在這裡,由著你刺,如何?”
可淺媚觸著那劍柄,倒似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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