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憔悴碧血引(第1/2 頁)
趙子服報的七味藥都是尋常藥草,小藥鋪裡都有,惟有這最後一味蘼心果,陸老頭連聲說沒有,便把月夕推出了鋪子。月夕想著趙子服說“沒有便算了”,便也懶得與陸老頭囉嗦,只拿了那七味藥,借了藥罐回店。
她手上有藥,卻不會煎藥。第一次便沒看住時間,將藥罐子煎裂了,弄得客棧裡全是藥味。好在這老掌櫃人雖迂腐,心地卻好,見月夕這手忙腳亂的樣子,又叫阿牛幫她煎好了藥。
可這藥連喝了兩天,趙子服卻絲毫未見好轉。月夕問他,他卻只是笑笑,且時不時便陷入昏迷之中。
月夕曉得其中必有蹊蹺,不敢耽誤,衝進了陸老頭的藥鋪:“陸老頭,你賣給我的藥可是對的麼?”
陸老頭個子極矮,眼下聽到月夕這樣問他,眼睛一瞪,幾乎要跳了起來:“這雲夢村誰不知道我陸老頭?我怎麼會拿假藥騙人?”
“那為何,我……他……喝了兩天藥,一點起色都沒有?”月夕道。
陸老頭身子一縮,坐到了藥櫃的後頭的一張石凳上,只是捋著自己的山羊鬍。
“你不說麼?”
“我曉得原因,可你這小丫頭愣說我賣假藥,”陸老頭撇嘴道,“我不告訴你。”
他縮在一旁,就像一個小耗子,樣子十分滑稽。月夕將身子往櫃檯上一靠,笑道:“你還不說?”
陸老頭嘴巴一癟,仍是不住地在捋自己的山羊鬍。月夕趴在櫃檯上,伸手輕輕地扯住他的鬍子,笑道:“陸老頭,你今年貴庚了?”
“六十四,怎麼?”陸老頭搖頭晃腦道。
“沒什麼,你雖然活了一把年紀了,總也有些沒見識過的,是不是?”月夕從懷裡摸出了火石,又隨手從一個藥櫃中摸了一把樗白皮出來,火石在藥上一擊,“騰”地便點起了火來。
藥材鋪最怕著火,何況現在還是用他的藥材來生火,陸老頭站起來,急叫道:“你做什麼?”
月夕一把將他按坐了下來,又從陸老頭下巴上揪下了一根鬍鬚,拿起了一條點了火的樗白皮,這鬍鬚一靠近火,便“刺溜”一聲成了焦黑。陸老頭看的口瞪目呆,月夕笑道:“你若不說,我便一根一根地拔你的鬍子,再一把一把地燒你的藥材,看是你的鬍子燒得快,還是你的藥燒得快?”
“不成不成,”陸老頭急得手舞足蹈,“你這是要毀了我的命根子……”
“那你快說,他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老頭一把推開了月夕,踩滅了樗白皮上的火苗,一邊跳一邊氣急敗壞地叫道:“你那個藥方,蘼心果是君,其餘七味為臣佐使。沒有蘼心果,這藥便什麼都不是,你夫君的病怎麼能好?”
主藥之謂君,佐君之謂臣,應臣之謂使。月夕從前也聽靳韋提過,一聽便明,立刻伸手又在陸老頭的藥櫃裡翻找:“你的鋪子裡真的沒有蘼心果?”
“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蘼心果,”陸老頭忙上前攔住她,大叫道,“這是蘼心果,又不是普通的蘼蕪草,我怎麼會有,沒有沒有。”
“怎會哪裡都沒有,我的蘼心丸便是以蘼心果製成,我至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月夕一摸腰間,空空無物,才想起來,自己隨身的盒子,在靳韋的船上時,被他拿走了。又想起裡面的蘼心丸早已用完了,祖奶奶最後一次叫人為她送來蘼心果時,確實亦說這是最後兩顆了。
若以祖奶奶之能,亦再尋不見蘼心果,莫非這蘼心果果真異常珍貴麼?她微微一哂,低聲道:“這蘼心果真的哪裡都沒有麼?”
陸老頭見月夕拿不出東西,才覺得自己掙回了幾分面子,抽著嘴角冷笑道:“你以為蘼心果是什麼尋常東西?這東西傳說能藥死人,生白骨,延壽命,非天時地利相合不能長出。從前秦國驪邑那個地方,水土風日皆合適,每十年還能生那麼三四粒。後來聽說風土變化,那地方也沒了,便連秦國王室都不曉得有沒有,我們這樣的小鋪又怎麼會有?”
“哪裡能藥死人,生白骨?”月夕一時茫然無措,只是苦笑,“不過是療傷的好東西罷了。”煉製蘼心丸,蘼心果乃是最主要的一味藥。自她上山練功以來,只說要蘼心果,祖奶奶便叫人為她蒐羅送來。她一直以為這東西便如蘼蕪草一般尋常,從來未真當回事,可原來,竟然有這樣的功效。可她自己已經將蘼心果都用完了,眼下又去哪裡去尋這救命的東西?
她思來想去,一時之間竟無計可施,只能放過了陸老頭,沮喪地回了房。只見趙子服躺在席榻上,唇白麵灰,印堂卻真的如那老掌櫃說得已經發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