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明月兩相望(第2/2 頁)
城內無名小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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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十月末,秋之為氣本就悲人,而這幾夜的西風更是勁厲肅殺。
咸陽城裡,風不息地吹,草木搖落。咸陽宮殿裡的梧桐,也都先後全部凋零了。疏桐缺月,隔著紅綃,靜靜地窺探宣華宮內的人。
裡面有一個年輕的姑娘,方自灞上的秦軍大營回來。剛剛除下一身的戎裝,換上了她慣穿的白色裙子。
她很累,卻難以入睡。
半年的軍營歲月,是月夕從前從未經歷過。她說不出喜不喜歡,卻曉得必須要做。
她如爺爺一般,天生是在沙場上能揮灑自如的人。以至於上至秦王,下至司馬梗王恪,都將這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連她自己也幾乎忘了,她不過只是一個剛滿了十八歲的姑娘家。
世上的年輕姑娘們,十八歲的時候,她們都在做些什麼?嫁人生子,侍奉公婆……再不濟,也能守在家中,好歹過著安生的日子。
而月夕呢?她又聰明又好看,可硝煙與旌旗,卻掩蓋了她的美好年華與俏麗模樣。
好在她的身邊,還有那麼幾個真心的人。呂盈留在了宣華宮裡,每一次都會微笑著迎她回來,見到她身著甲冑,立刻又不住地唉聲嘆氣。還有總是黑著臉的王恪,和偶爾能聽到的那句“死丫頭”。
便連一貫冷傲的桑婆婆,每次見到她一身疲累的回來,也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好在有這些,足以叫她微笑著去面對一切。
只是,呂盈尚且還有一個靳韋念想著……
可她呢?明月爬上高空的時候,她能思念著誰?
這夜的宣華宮,安安靜靜地,沒有一絲聲響。宣華宮裡太靜了,一安靜她的心便慌了;她想聽那燕子的歡叫聲,嘰嘰喳喳的,反而能叫她心安。
至少燕子同她一樣困在這裡,一樣不得自由。
可怎會聽不到燕子的叫聲?月夕仰頭而望,宮門前的屋簷下,那隻燕巢悄悄的毫無動靜。她騰身而上,足鉤屋簷,雙手一張俯身探看,果然燕巢裡空空如也。她頓時著急起來,高聲叫道:“桑婆婆,桑婆婆……”
桑婆婆不緩不急地自宮內出來:“你跑到上面去做什麼?”
月夕叫道:“燕子呢?桑婆婆,是不是你教人弄走了?”
桑婆婆莫名其妙地抬起頭,看到了燕巢,冷哼道:“老身哪來這樣的閒情逸致?”
“算了……”月夕也瀉了氣,“不過是幾隻燕子……”
咸陽城一入十月便會陡然轉寒,燕子這樣嬌貴,怎麼能受得住?自然要天涯四處尋覓和暖的地方。
她忘了,燕子原本就可以自由來回,她卻不能。
“下來吧,三更天了,”桑婆婆又淡淡說道,“明日不是還要去左庶長營中麼?”
月夕直起身子。宣化宮又高又大,人在宮簷之上,朝遠處望去,所向空闊、毫無窒礙。此刻夜深人寂,咸陽城內一片靜謐。
燕子走了,她的心突然空了。
“桑婆婆,你回去罷。莫要睬我,我……想些事情。”
桑婆婆漠然地瞧了她一眼,徑自入了內去。月夕一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立在宣華宮的宮簷之上。
天上疏星點點,只有一彎斜斜的殘月,就懸在宮簷上,觸手可及。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去碰天上的殘月。可五指張開的那一剎那,夜深的寒意瞬間便包住了她的手,她的手頓時縮了回來。
明知可望而不可及,為何還要去碰?
如一個人,沉沉地埋在她的心中,不敢想不敢念,可為何還要去想去唸?
秋風呼嘯著,吹散了她的長髮,吹起了白裙和青絲帶,幾乎將她的瘦弱的身子,也要吹走了。
那一夜她在信陵君府前遇見那個人時,似乎也是這樣的淡月疏星之夜。二月初的春風,也本也是冷峭的,為何她如今回想起來,那巷子裡洋溢的,都是暖融融的滋味。
那時的她,正坐在屋簷上,晃著自己的小腿,羞臊著騎在烏雲踏雪上的那個人。
那個人……
他暗暗揪住了自己的青絲帶,那眼裡的微笑仍栩栩如昨。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頭,忍不住也微微笑著。目光到處,宣華宮的琉璃瓦片上有些白,不知是夜霜,還是灑下的月華?
長平在咸陽的東北處,是她明日要去的地方。若再往東北去,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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