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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克仁尚未回答,只聽他唇翻舌攪說道:“蒸肉炒肉,燒雞撕鴨,鯰魚鯉魚,腐乾豆芽,粉湯雞湯,蒜菜筍菜,紹興木瓜老酒,山西潞酒。。”一氣兒說了幾百個字,又滑又溜,卻像個累累一串珠。這梅克仁那裡聽得,說;“你且去。”果然又走了幾張桌子,回來道:“爺吩咐。”梅克仁心中有事,隨口道:“一碗鯉魚,一盤炒肉,兩碗乾飯,一鈷紹酒。”
梅克仁坐的桌子與收賬桌子不遠,看那收賬的是個老者,問道:“這舊年是譚宅房子,我曾走過。如今是合夥計開張,是賃與人開張一年吃租的。”那老者道:“這原是譚宅老鄉紳書房,老鄉紳下世——”住了口,收起賬來,錢入櫃響後,又道:“老鄉紳下世,相公年幼,沒主意,被人引誘壞了,家業零落。這是我們掌櫃哩一千多銀子買的。”梅克仁道:“如今他這相公卻怎麼樣。”老者收賬,收完又續說道:“如今這相公卻也改志。現今縣考,取了案首。引了兒子,在這西邊一個小書房唸書。十四歲小兒子,也取了頭幾名。”
梅克仁聽在心裡。吃完酒飯,開了錢,謝教而出,就上西書房來。聽的書聲,不用認門。”屈戌兒卻是在外邊鎖著,門上有“閒人免進”條子砸耳一聽,只聽內邊有一個大聲朗誦,有一個乳腔嫩喉的,也讀得清亮。梅克仁暗道:“這卻像我南邊風規。但有這就罷。”不敢露出行藏,徑依舊照著先走的街道,回衙覆命。正是:
富貴休誇駟馬車,撤傲去驕返寒廬;
回頭何處尋津岸,架上塵封幾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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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譚觀察叔侄真誼 張秀才兄弟至情
卻說梅克仁回到署中籤押處,見了主人。譚道臺道:“你回來了,見過老太爺不曾?”梅克仁把目之所見,耳之所聞,一五一十詳細說了一遍。譚道臺不勝慘慼惆悵,問道:“老太太呢?”梅克仁道:“老太太在堂。”又問:“你說書房中乳腔唸書,是老太爺晚生子麼?或是老太爺孫子?是一個,是兩個。”梅克仁道:“打聽明白,是老太爺孫子。現今縣考,取的很高,年十四歲了。書房別的無人,只他父子二位高聲讀書。門是外邊倒鎖著。”譚道臺不覺失聲嘆道:“有此就好。”
梅克仁告退出去。譚道臺取過一個紅單帖,舉筆寫道:叔捐館太早,兄到豫過遲。敢授金於暮夜,不畏四知。願奮志於崇朝,常凜三畏。果其能繩祖德,樂締綿綿之族情。倘或再蹈前非,徑申嚴嚴之官法。
附去嬸母甘旨銀五百兩紹衣濡淚書
寫完,即要叫梅克仁兌銀子,明日去送。忽的搖首道:“且慢,且慢。”
道臺徘徊室中,又坐在案上。天色已晚,點上燈燭。看了些文移,畫了些稿案,吩咐了事體,嚼了幾塊壓飢的點心,吃了兩三碗子茶,更鼓分明,打了呵欠,就在簽押房內安寢。展開被褥,脫了靴襪,卻披著上衣,靠著枕頭,心中計算起來。
口中無言,心內有話,說:“我這個族弟,彷彿記的,我叔在丹徒族譜上,寫的是譚紹聞。這個侄子,不知是什麼名子。論考的高取,還不出奇,只這肯唸書,便是好後輩子孫。這紹聞弟,三十多歲了,還不曾進個學兒,又破了家業,這便是世族中一個出奇的大怪物。今倒鎖了門,在內唸書,或者是窮的急了,進退無路,逼上這一條正經路兒來。這遭惡黨之羞厚,受室人之交謫,是不用說的。我如今送五百銀子,在我原是不能已之族情。但彼已沒主意於前,又焉知能不奪志於後?況銀子這個東西,到君子手裡,能添出‘恭者不侮,儉者不奪’許多好處。若入平人手裡,便成了奢侈驕慢的本錢。即令不甚驕奢,這水漲船高,下邊水漲一尺,上邊船高九寸,水只管漲,船隻管高,忽爾水落了,把船閃在岸上,再回不來,風耗日曬,久之船也沒得了。如今他能把船依舊扯下岸來,在斷港小溝中等雨,還算好的。我送上五百兩銀子,不又害了他麼?況我叫梅克仁送銀,縱然做得機密,畢竟飛鳥過去有個影兒,且衙門舉動,萬不能使人不知。一人知曉,片刻就滿城知曉。人人俱說他是新道臺的族弟,他那些舊遊,難免幹他以不可為之事,即我所屬之微員末職,不免也與他有些來往。赴官席,說官場話,是最壞子弟氣質的。這個小侄,又要曠他工夫。更有宗可慮處,學臺案臨,他父子萬一齊進了學,人便說是譚道臺的關節。或說學臺看道臺體面,所以某人父子,一同遊洋。雖說蚍蜉無傷於大樹,這積羽亦可以壓舟。不如暫且不認族誼,以固其父子自立為貴之心。”繼而又想道:“當日叔大人為我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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