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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露西把這些話全省下了。至於羅麗,它猛搖尾巴,欣然接受了犒賞。
從羅麗的觀點來看,一塊香噴噴的牛排突然擺在面前,這分明是一個禮物,是自己剛才發出警戒的犒賞。它剛才做的事是對的,這塊牛排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可以想象它那時心中一定充滿感激,充滿欣慰。但露西呢?當她看著眼前這隻動物展現出的飢餓與滿足,看著這種狼吞虎嚥大飽口腹之慾所展現出的生命活力時,她是否暫時停下思索自己正要做的是什麼事?她稍有猶豫嗎?她重新思考過嗎?羅麗有沒有讓她閃過這個念頭?或是,她太專注在自己的目標上了,而沒時間(她能利用的僅有一隻飢腸轆轆的動物吞掉一塊肉的時間)停下來思考?羅麗一時出了神,沉迷於瀰漫在廚房裡的香肉味,沉迷於用牙齒把牛排撕開的動作,但那僅是一點點時間而已。當它把地板上的肉汁舔乾淨,當它再度抬起頭時,露西已經不見了。
她永遠不見了。
背叛羅麗的是它的肚子,背叛它的是對味道的敏銳感知——它的鼻子以不斷抽搐的方式背叛了它,它的嘴巴以淌滿口水的方式背叛了它。它不留神的時間才那麼一點點,有如轉身接電話而忘了孩子就待在窗邊的母親,有如置身異國他鄉忘了交通規則而看右不看左的旅遊者……就這麼倏忽的一瞬,一切就都失去了。露西躺在地上,悄無聲息,哀傷至極的羅麗,就這麼失去了至親。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樹底下,羅麗仍在那兒不停跳躍喘息,發了瘋似的拼命轉圈。
“我沒事,妹妹,”我對它說,“我馬上就下來。”
我估算了一下從這裡到地面的距離,知道自己並沒爬多高,便直接跳下。雖然有點蹣跚,但雙腳還是安全著地。才一落地,羅麗就向我撲來,差點把我給撞倒。它拼命舔我的手、我的臂膀,狂舔任何它舔得到的地方。我蹲下來,緊緊抱住它。
“我沒事,妹妹,”我說,“我就在這裡,哪裡都不會去的。”
一會兒,我讓羅麗坐進車裡,開車去超級市場。它很喜歡搭車兜風,而這陣子只要我辦得到,我會讓它做任何能讓它快樂的事。我替它留了一點車窗縫隙,讓他待在車上,對任何膽敢從這輛車旁邊走過的人咆哮狂吠,然後便走進了超市。我直接到肉品區,挑了兩塊全超市最上等的牛排,一塊給我,另一塊給羅麗。回到家裡,趁著烤肉盤還在加熱的空當,我拿起電話打給馬修?瑞斯。
“馬修,”我說,“我想回去工作了。”
就這樣,露西死後第一年的日子就這麼過了,我和羅麗的生活漸漸恢復了平靜。我們經常外出散步,秋天的落葉被我們的六隻腳踩得沙沙作響。我回學校繼續教書,重新和同事聊天來往,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對我的戒心似乎越來越薄弱了。我又開始能享受生活,享受食物、閱讀以及扔球讓我的狗狗銜回的愉悅。上週戈麗絲從動物收容所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空和她一起喝杯咖啡。我答應了,只稍稍猶豫了一下而已。
不久前,我做了一個夢,就像先前我講過的那個笑話,我夢見我和羅麗一起走進酒吧。
“狗不能進來。”侍者說。對白和那個笑話一模一樣。
“但你有所不知,”我說,也跟著那個我熟得不能再熟的劇本走,“這是一隻很特別的狗,它能開口說話。”
“那好,”侍者說,“讓它講幾句話來聽吧。”
我把羅麗抱起放在高腳凳上。它張開嘴巴,侍者和我都等著聽它要說什麼。但是,它一個字也沒說,只把頭偏過來湊近我,先舔了幾下我的臉,又感覺腳有點癢,便低頭咬起自己的前爪。
“看到了嗎?”我對侍者說。
“你說得對,”他說,不帶任何諷刺表情。“果然是一條好狗。”
但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臉上竟帶著微笑。
我記得我的妻子身穿白紗的樣子。
我記得她在婚禮上走向我,雙手抱著一束鮮紅色的花。
我記得她生氣不理我的時候,身體僵硬得有如一塊石頭。
我記得她睡覺時的呼吸聲。
我記得雙手抱住她的感覺。
我記得,我永遠記得,她為我的生命帶來了慰藉,帶來了悲傷。
我記得兩人共享的每一個陰暗時刻,至於那些光明的日子,我幾乎無法直接正面凝視。
我努力記住她原本的樣子,而不是那個為了安撫我的悲傷而被我建構出來的形象。
我發現,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當寬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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