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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體內彷彿像被刮掉了一層皮。你的腦袋裡有一個聲音。不對,不是聲音,不是那種聽得見的聲音,你還沒那麼瘋狂。那只是你自己心裡的聲音,就像平常說“到街角要向左轉”或“別忘了在郵局前停下”的那種聲音。只不過,這種聲音現在說:“我討厭自己。”還說:“我想死。”這個聲音是從早上開始的,從你醒來的時刻開始。你看見從窗簾透入的陽光,知道這可能又是美麗的一天,但那已無關緊要了。你翻個身,試看看能不能再睡一會兒,可是你知道你已經睡不著了。新的一天就展開在你面前,你想要躲藏,想把自己縮成一個球,但這麼做也無濟於事。畢竟,這無法止住你的思緒,就算可以,也無法讓你不覺得疼痛。新的一天就在你面前,而你無法逃避,你該怎麼面對它呢?你希望逃得遠遠的,可是不管你走到哪裡,這種感覺都會緊緊跟著你,藏在你體內,像一種反胃的感覺。的確,即使是睡眠……你整個晚上都緊咬著牙齒,一整晚都在擔心這個醒來的時刻,而醒來時只感到下顎痠痛。燦爛的陽光對你而言毫無用處。哭泣偶爾會有點效果,就像用力作嘔幾次,可以暫時止住噁心想吐的感覺。畢竟,此時你受到的折磨是和反胃作嘔有點像的。
你不想離開床鋪,但也不想太引人注意,你知道賴著不起床會造成的危險。於是你下來床,想從一些小事中尋求慰藉,例如早晨的第一杯咖啡、薄荷味道的牙膏,但你發現自己刷牙的力道太強了,你和丈夫一起吃早餐,你那什麼都不知道的呆頭鵝丈夫,他只知道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其他一概不知。你向他說對不起——你總是道歉,不停道歉,這種感覺是如此熟悉。你在他上班前親吻了他的唇,而他就出門離開了。
你開始進行上午的活動,但你和他人的互動顯得有些虛假,那些在平常很容易做到的小事——向街上遇到的鄰居微笑,在雜貨店和顏悅色地對長相醜陋手腳笨拙的收銀員小男生說話。你臉上的微笑似乎有點不對勁。你看向其他人,知道每個人都一樣有自己的麻煩,但你覺得他們每個人好像都能輕鬆應付。至少,他們在說話的時候,語氣中沒有那種空洞的聲音。
你強迫自己做一些眼前的工作,那些非做不可的工作;你開了支票付煤氣費,把冷凍食品從冰箱拿出來解凍。但這些雜七雜八的工作,這些在此刻並非如此重要的家務,最後只把你的思緒引入一些值得憶起的事——那些最難以面對的。你寧可做些愚蠢又浪費時間的事,只要能暫時佔據心思就好——電視、填字遊戲、一本名人的八卦雜誌。你花了一整天做這些事,然後你突然覺得害怕,因為生命就這麼又過了一天,而你究竟得到什麼?他們會發現什麼?你納悶,當他們發現你死掉之時,歲月可以像這樣流失,年復一年地過去。身體的愉悅、食物和性愛、走在秋天的樹木下,這些事雖能給你一點小小的慰藉,但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你的思緒仍在底層狂奔不休,充滿擔憂、創傷、怨恨與絕望。你頭髮下的那幾條蛇不能保護你逃離其中任何一種情緒,也許,它們從來就沒有這種功能。你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快樂?世界是如此遼闊,而能讓你快樂的東西似乎一樣也不存在。因此,你無法想象在這樣的生活中再加進來一個孩子。你一秒鐘也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的一切。當你已變成這副模樣時該怎麼辦?你會傷害這個孩子,這似乎無法避免。你怎能冒這種風險?你的孩子,保羅的孩子,應該得到比這更好的生活。
你向誘惑屈服,在午後躺上床午睡,不想整理那些裝在購物袋裡、已在地上放了兩天的雜貨和食物。你注意到沙發底下有一本書,它不知道已在那裡待了多少天了,但你還是懶得動手拾起,讓它繼續在那兒任由灰塵覆蓋。你怎能把孩子帶進這樣的環境中?你不想改變這種狀況,改變的風險實在太高了。好笑的是,這就是你向來說希望的,勝過任何事情。
在那個時刻,你感覺到希望。不是嗎?在你體內有了一、另一個什麼的時刻?你的確感覺到了希望。你心想,是的,也許我還是可以做到的。但我們吵了一架,憤怒在你的體內橫衝直撞。於是你想起了自己是誰了。如果你昨天早已知道今天的事……
你瞭解自己,這件事是不可能去做的。也許你必須放棄一些東西,那是心靈諮詢師告訴你的,為了某個更重要的理由,你必須放棄一些東西。而且,任何行動都強過沒有行動。這個放棄是你所做過最困難的事,但也許,這是最勇敢、也最成熟的。你要做的是最正確的事。
你只擔心保羅,擔心你將對他造成的痛苦。但你知道,他一定會撐過去的。你留給他幾句話,用書本的名字拼成,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