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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沉思這樣久,很有點納悶,他不敢貿然動問,只得在一旁呆立著。
〃價人,你慢慢細細地講,不要怕羅嗦,越詳細越好。〃好半天,曾國藩才回過神來,親自將條幅卷好,放進竹箱,然後對康福說。
這兩句話打消了康福的顧慮,他緩緩地說:〃除開周、袁二位大人外,我還見了我的兩位遠房親戚,也聽到一些議論。〃
〃他們在哪個衙門?〃從沒聽說過康福有親戚在北京,曾國藩有點奇怪。
〃我哪有在衙門裡做事的闊親戚。〃康福苦笑一下說,〃一個在崇文門外開南貨店,是我共太公的堂兄的內弟。一個在前門外大柵欄開一家小藥店,是我母親孃家的族弟。〃
曾國藩禁不住在心裡笑起來:原來是這樣遠的瓜蔓親,難怪康福不曾提過。
〃這種親戚,從我個人來說,實在沒有走動的必要,但我想了解一下京師下層百姓對湘勇的看法,問問他們還是合適的。〃
曾國藩輕輕地點頭讚許。康福繼續說下去:〃當我到了京城的時候,武昌、漢陽同日克復的捷報先已到了。我的表兄表舅對大人和湘勇的戰績讚不絕口。表兄說'到底還是我們湖南人厲害'。表舅還得意地說他見過大人,那年大公子生病,他親自送藥到府上,說大人是當今的郭子儀。〃
〃說得過頭了。〃曾國藩嘴上謙虛,心裡卻樂滋滋的:不要小看這幾句話,這是京師的輿論啊!
康福喝了一口茶,又說下去:〃我那晚去拜訪周學士,恰逢家中有客,周學士留下大人給他的信,要我明晚再去。第二夜我又到周府。學士甚是客氣,看得出,那是一位豪爽曠達、極好相處的人。〃
康福對周壽昌的評價,使曾國藩略感意外。自從周壽昌那次在妓院喝花酒後,曾國藩就不喜歡他了,認定他是一個風流放蕩的才子,像杜牧、唐寅那樣,不是一個成大器的人物。只是上次周壽昌給郭嵩燾來信,談到奕訢、肅順薦舉的事,才使得曾國藩覺得他也還重友情,講義氣,於是主動給他去了信,周壽昌也回了信,二人重歸和好。至於周壽昌的豪爽曠達、極好相處這些特點,曾國藩先前注意不夠,經康福一提,想一想,也的確如此。他想:平素總自詡會識人用人,白跟周壽昌相處這多年了,竟不如康福一面之交看得準確!
〃周學士說,他對大人一向尊敬。過去只著重大人的道德文章,沒有發現大人的軍事才幹。周學士說,大人真正有經天緯地、安邦定國之才,大人既然想打聽朝中之事,他把與大人有關的情況,就所知的,全部說出來,要我回來告訴大人,好使心中有數。〃
〃荇農知道許多內情。〃曾國藩預感到有些不祥,兩隻眼睛專注地望著康福,聽他的下文。
康福說:〃周學士從一位王爺那裡聽到一件極機密的事。〃
曾國藩心裡緊縮起來。
〃那天,皇上正在養心殿東閣批閱奏章,內奏事處送來武昌、漢陽克復的捷報。皇上看後,高興地離開座位站起,大聲說:'想不到曾國藩一介書生竟然建此殊勳,朕要重重地賞他',立刻吩咐內閣擬旨。內閣擬好後呈上,皇上親自添了一句:'曾國藩著賞給二品頂戴,署理湖北巡撫,並加恩賞戴花翎。'內閣將聖旨由兵部用火票遞出。第二天,大學士祁雋藻見皇上。皇上又在祁雋藻面前竭力誇獎大人,並說那年幸虧他出班說情,不然真會冤枉了忠臣。誰知祁雋藻那昏老頭,不僅不為大人說話,反而,〃康福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
〃反而什麼,說下去。〃
〃祁雋藻反而說:'曾國藩不過一在籍侍郎,猶匹夫耳。匹夫居閭里,一呼百應,恐非朝廷之福。'〃
〃這個老夫子,怎麼說出這種話來,豈不是越活越糊塗!〃曾國藩在心裡狠狠地罵道。
康福見曾國藩臉色不悅,便借喝茶的機會停了下來。
〃皇上聽了這話如何呢?〃曾國藩追問。
〃周學士講,祁雋藻這麼一說,皇上像是被提醒了似的,說:'老先生老成謀國,忠心可嘉。朕一時高興,沒有想到這一層。看來曾國藩不宜署理湖北巡撫。'祁雋藻說:'老臣今日正為此事而來。我朝制度,兵皆世業,將皆調補,士兵本身登於國家名冊,家口載於兵籍,尺籍伍符,兵部按戶可稽,國家對於將弁,銓選調補,操於兵部,故軍隊歸於中央。雖然白蓮教造反時,各省都組織鄉勇,但只是捍衛鄉里,剿匪安境而已,人員也不過數十上百。現在曾國藩的勇丁已達二萬,勇由將募,將聽曾國藩之令。這二萬人馬,已變成聽命於曾國藩一人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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