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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荊七趕快說:〃我們大爺病了,今夜不能抄。〃
羅大綱伸出手來,摸了下曾國藩的額頭,果然熱得燙手,便吩咐韋永富:〃老先生既然病了,就讓他歇著,叫個醫生來看看,明天我帶他去見天王。老先生有學問,天王一定會重用。〃
說著便帶著兵士們出了門。曾國藩心裡叫苦不已。
過一會兒,韋永富急匆匆地走進來,板著面孔對王荊七說:〃把你背的那個包袱給我!〃
曾國藩和王荊七立時一驚。那包袱裡放的銀子倒不多,重要的是有一份朝廷文書,那上面載明曾國藩的身分官職,以便沿途州縣按儀禮接待。通常曾國藩都不拿出來,他不願意過多驚動地方長官。這下糟了,讓長毛知道自己的身分,就再也莫想脫身了。王荊七不肯交,但事情來得倉促,現在連藏都無法藏了。韋永富不等王荊七自己交,一把從他身上扯下來,風風火火地走了。主僕二人傻了眼:難道有人認得麼?
原來,跟著羅大綱進來的一群太平軍中,有一個湘鄉籍士兵粟慶保。十多年前,粟慶保在湘鄉城裡見過曾國藩一面。
曾國藩當時是新科翰林,從北京回到湘鄉,縣令和城裡一批有頭面的紳士天天輪流宴請。小小的湘鄉縣城,誰不知出了個曾國藩!粟慶保那時正在一個紳士家做短工,那一天,他親眼看見曾國藩坐在主人家的筵席上。儘管十多年過去了,曾國藩臉上有了皺紋,嘴上留著長長的鬍鬚,身體發福了,但粟慶保仍然能認出。粟慶保將這個發現告訴羅大綱。為了核實清楚,避免誤會,羅大綱叫韋永富將王荊七隨身帶的包袱拿來。
〃清妖頭曾國藩站起來!〃一聲炸雷震得曾國藩發懵,他看見韋永富帶著四個手執大刀計程車兵已站在他的身邊。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一個士兵過來,將他的雙手緊緊捆綁著。
曾國藩出生四十多年來,從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這十多年來的官宦生涯,更習慣了人們的恭敬尊重。他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在一瞬間裡,他想到不如觸柱而死,但又太不甘心了。他臉色鐵青,三角眼裡的目光兇狠狠、陰森森。旁邊的荊七也同樣被捆了。
韋永富將曾國藩押到另一間屋裡。這裡燈火通明,羅大綱殺氣騰騰地坐在上面,見曾國藩進屋,便虎地站起來,雙眼死死地盯著他,突然吼道:〃你原來是個大清妖頭,險些被你騙了!你不在北京做咸豐的狗官,為何跑到這裡來了?〃
在押解的路上,曾國藩想:千萬不能向反賊乞求饒命,大不了一死罷了。這樣一下決心,反倒平靜下來,他緩緩地回答:〃本部堂奉旨典試江西,為國選才,只因途中聞老母去世之訊,改道回籍奔喪。〃
羅大綱拍著桌子喝道:〃你的老孃死了,你曉得悲痛。你知不知道,天下多少人的父母妻兒,死在你們這班貪官汙吏之手?!〃
〃本部堂為官十餘年,未曾害死過別人的父母妻兒。〃曾國藩分辯。
〃住嘴!你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在這裡放肆,口口聲聲自稱'本部堂'。再稱一聲'本部堂',本將軍先割下你的舌頭。〃第一聲〃本部堂〃已使羅大綱氣憤,這一聲〃本部堂〃,更使羅大綱怒不可遏了。
曾國藩向四周掃了一眼,只見滿屋子人個個橫眉怒對,緊握刀把,那架勢,恨不得立即一刀宰了他。曾國藩一陣心跳,迅速將目光收到自己的雙腳上。
〃曾妖頭,〃羅大綱繼續他的審問,〃不管你本人害未害人,我來問你,全國每年成千上萬的人死於病餓災荒,不由你們這班人負責,老百姓找誰去!〃
曾國藩不敢再稱〃本部堂〃,也便不再分辯了。他心裡在自我安慰:不回話是對的,一個堂堂二品大員,豈能跟造反逆賊對答!
羅大綱見曾國藩不開口,心想,再審下去亦無用,無非是罵罵他出口氣而已。便對韋永富說:〃先帶下去關起來,明天將這個清妖頭押到長沙去砍了,也好藉此激勵前線將士。〃
重新回到原來屋子裡,曾國藩想起明天將要不明不白地被砍頭,心裡懊惱不已;萬不該到飯鋪去吃飯,萬不該寫對聯,倘若不是碰到這夥千刀萬剮的長毛,再過三四天就要到家了。
正在曾國藩胡思亂想之際,荊七忽然發現從視窗上跳下一個黑影。他緊張地推了一把曾國藩。那黑影直朝他們走來,輕輕地說:〃大爺,我是康福。〃
〃康福!〃荊七又驚又喜。康福連忙制止他,抽出刀來,割斷綁在曾國藩和荊七手上的繩子。曾國藩緊緊拉著康福的手,生怕他又要走似的,激動地說:〃賢弟,你怎麼找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