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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真抱歉。”市長說,“我知道你常常到這兒來。我應該猜到的,對你來說他就像父親一樣。而我們卻拿你當旁人看待。我真是太不應該、太不公道了。來,跟我回家——”
“不。”娜溫妮阿道。在外面寒冷的雨夜中,她心裡稍稍輕鬆了些,思維也清晰多了,“不,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在哪兒?”
“我回我的工作站去。”
“出了這種事,可不能讓你一個人待著,再說這麼晚了。”波斯基娜說。
娜溫妮阿受不了別人的陪伴、同情與安撫。是我殺了他,你知道嗎?我不該得到別人的安慰.不管多麼痛苦,我都應當獨自承受,這是我的懺悔,我的賠償,如果有可能,也是足我的救賦。除此之外,我用什麼辦法才能洗清手上的血汙?
但她沒有力量抗拒,連爭執的力量都沒有。
市長的飄行車在草地上方飛行了十分鐘。
“這是我的家。”市長說,“我沒有跟你年齡差不多的孩子,不過我想你會覺得舒適的。別擔心,不會有人來煩你。但我覺得你不該一個人待著。”
“我想一個人。”娜溫妮阿希望自己的話堅定有力,但聲音卻十分微弱,幾不可聞。
“別這樣。”波斯基娜說,“現在不比平常。”
真想回到平常那樣啊。
波斯基娜的丈夫為他們準備了飯菜,可她沒有胃口。
已經很晚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要亮了,她由著他們把她弄上床。然後,等屋子裡沒了動靜,她爬起來,穿好農服,下樓來到市長的家庭終端前。她命令電腦取消仍然浮在外星人類學家工作站裡她的終端上方的全息影象。雖然她無法猜出皮波從那幅影象中發現了什麼,但別的人也許猜得出來:她的良心再也承受不了另一樁死亡事件了。
做完這什事,她離開市長家,穿過殖民地中央,沿著河邊回到自已的屋子,外星生物學家工作站。
屋裡很冷,居住區沒有加熱:她已經很長時間沒在這裡住過了,床單上積了厚厚一層灰。但實驗室很暖和,收拾得很乾淨。這個地方她常常使用,她從來沒有因為和皮波父子的密切接觸耽擱自己的工作。真要邪樣就好了。
她做得很徹底。凡是與導致皮波之死的發現相關的東西,每個樣本,每張切片,每份培養液,全部扔掉,清洗乾淨,不留一絲痕跡。她不僅要把這些東西全部毀掉,而且連毀掉的痕跡部不願留下。
然後,地開啟自己的終端。她要抹掉自已在這方面的所有工作記錄,連同父母的記錄——正是他們的工作導致了她現在的發現。全部抹掉,即使它們曾經是她生活的核心。多年來,這些工作早已同她的生命連成一體。她將毀掉它們,彷彿要藉此來懲罰自已、毀滅自己。
電腦阻止了她。“外星生物研究筆記不得刪除。”
也許即使沒有這個防護措施她也下小了手。父母不止一次告誡她:不應該刪除任何東西,不應該遺忘任何東西,知識是神聖的。這種觀念深深植根於她的靈魂,比任何教條更加根深蒂固。她進退兩難:知識殺害了皮波;可要毀掉知識,等於讓父母再死一次,等於毀滅他們遺留給她的一切。她不能儲存這些知識,又不能毀掉它們。兩邊都是無法逾越的高牆,緩慢地擠過來,壓緊了她。
娜溫妮阿做了惟一一件能做的事:用一層層加密手段深深埋葬她的發現,只要她活著,除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這個發現。只有當她死後,接替她工作的外星生物學家才能見到她埋藏在電腦裡的秘密。
還有一種情況例外。如果她結婚,她的丈夫可以接觸她加密的任何檔案,只要他有這個願望。這好辦,不結婚就是。這個容易。
她看到了自己的來來:黯淡、無望、難以忍受又無可避免她不敢尋死,但也很難算活著。她不能結婚,自己連想都不敢想一想那個秘密,唯恐那個致命的真相,又在不經意間被透露給別人。永遠孤獨,肩頭是永遠無法卸下的重負,永遠懷著負罪感,渴望死去卻又被宗教觀念束縛,不敢主動尋死。她得到的惟一慰藉是:以後不會再有人因為她的緣故而喪生。她已經罪孽深重,再也擔不起更多罪責了。
正是在這種絕望的決心中,她想起了,那本《蟲族女王和霸主》,想起了死者的代言人。雖然作者——最早的代言人一定在墳墓中長眠了數千年.但其他人類世界中還有別的代言人,像牧師一樣,為那些不相信上帝但相信人類生命價值的人服務。代言人將發掘人的行為背後的真正動機、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