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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倉卻不認同他的觀點,他說:“西方的基督講寬容,我們中國人則講忍耐,忍讓,凡事忍為先,退一步天高地闊,忍耐也是一種美德。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夠忍一忍呢?況且,你沒聽那個傳教士說我們來美國是神的旨意,神的恩典,是神在拯救我們嗎?也許他說得是對的。既然人家在救我們了,我們就更沒有理由伸手去打對我們有恩的人了,你說是不是?”
李倉的話不能完全說服蘇文清,他仍然心裡亂糟糟的,怎麼理也理不直,他說:“照你那麼說,我們也不要什麼尊嚴,就任其打,任其罵,人家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是不是?”
李倉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要怎樣回答蘇文清。而實際上李倉話雖然那樣講,卻也不是一味的退讓、毫無原則,這天傍晚要收工的時候,李倉碰到了麻煩。麻煩是一個叫彼卡的白人勞工挑釁引起的。彼卡是來自美國南方的一名勞工,有事沒事總是拿華工們取樂。欺侮華工對他來說實在沒有什麼。李倉推著小車經過彼卡身邊的時候,彼卡跨前一步,故意把李倉戴的草帽搶過來,高高揚起並用力向遠處拋去,草帽在空中飛出一條美麗的線條後掉在了一塊草地上。有風從草地上吹過,草帽像個調皮的孩子在草地上竄來竄去。雖然事情來得有點突然,可李倉一點也沒有怨責彼卡的意思,他平靜地轉身去草地把草帽撿了回來。
李倉再次走到彼卡身邊的時候,他看了彼卡一眼,眼光裡依然充滿著慈祥和友好。淺淺笑了一下,像是在說,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是吧!可彼卡並不領情,眼睛向上翻著,眼光裡盡是譏諷和不屑,還帶點野獸般的兇惡。李倉根本沒有想到彼卡會在自己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又一次把他頭上的草帽奪走,然後又在他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把草帽丟在地上用腳使勁踩踏著。好好的一頂草帽轉眼間被踩扁了,像一張烙餅貼在地上。彼卡抬眼看著李倉,聳了聳肩,做了一個怪相,嘴裡嘰裡呱啦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李倉雖然聽不懂,但意思他明白了,彼卡在嘲弄他。李倉平常是很通曉事理的人,要是事情到這就結束了的話,李倉或許也就算了,不跟彼卡計較。不好辦的是這時又圍過來一群白人勞工,他們是來聲援彼卡的,李倉想脫身都已經不可能了,他被白人們圍在中間,像一個皮球一樣被推來推去。看來了一群人助陣,彼卡的膽子更大了,他躲在李倉身後,像一隻看上羔羊的狼一樣在等待時機偷襲。他終於揪住了李倉的辮子,像揪住了一條馬尾巴,他得意洋洋,使勁一拉,李倉身體一個後仰,像一扇石磨一樣重重砸了下去,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那一刻,李倉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頭腦一片空白。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了。他縱身一躍迅速從地上站了起來,閃電般直逼向彼卡,他緊緊揪住了彼卡的胸口,一下子就把彼卡像提一隻小雞一樣給提了起來,然後又像扔一堆破銅爛鐵一樣朝地上擲去。他警告彼卡說:“臭小子你聽著,我可不想跟你打架,但你要是想繼續這樣無聊下去,繼續這樣欺侮我們中國人,那大叔只好奉陪到底了!”
第七章(3)
李倉當然知道彼卡他們並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但他已經傳達了自己的意思,那是他的宣言,一個黃種人對白種人的宣言。他看到彼卡仍然躺在地上,那雙凶神惡煞般的眼神已經變得柔和下來,不再那樣狂,那樣囂張了。別的白人勞工看那陣勢,也都有所收斂。這時我的曾祖父和蘇文清也已經帶一些中國勞工趕了過來,蘇文清看李倉就這樣放過了彼卡,急得大罵李倉,說:“老師,你為什麼不打他?你打呀!我們再不能軟弱下去了!”曾祖父也說:“打呀!教訓一下他們。”
要不是監工詹姆斯這會及時趕到,很難說我的曾祖父和蘇文清他們已經大打出手替李倉出一口惡氣了。
事實上彼卡和白人勞工在欺侮李倉時,詹姆斯早就看在眼裡了。他遠遠地慢悠悠地坐在一棵美國白松下,一邊抽著雪茄一邊看著他們,那樣子有點像在看一場動物比賽,他覺得那樣很有趣。他甚至把白人勞工和中國勞工當成了老虎和小雞。白種人是老虎,黃種人則是小雞,老虎不怕被小雞吃掉,老虎則可以拿小雞開心,逗小雞玩。後來他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因為事物已經朝著他的意願和預計以外的方向發展,弱小的小雞反而佔了上風,小雞已經飛到了老虎的背上和頭上拉屎了,那樣,他就不能接受,一點也不開心了,他要好好教訓一下那些不懂規矩的小雞。
詹姆斯已經走了過來。詹姆斯眼露兇光,他訓斥李倉為什麼要把彼卡打倒在地?李倉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