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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明,憑著記憶對準了屋角的土陶尿缸,拉了一長串尿,此刻,他最為迫切的不是吸納,而是排洩,彷彿要把身體裡的所有水分擠幹。
回到老家,僅僅是喝上母親倒上的一碗水,吸入一肚子的鄉村的空氣,睡上如此沉實的一覺,李大和就覺得身體好了一大半。
父親沒主張去看醫生,對兒子得的急性肝病,他心裡有數,勝券在握。因為他年輕的時候就得過,靠青草藥偏方給治好了。一病成良醫,認全了漫山遍野的青草藥,這些年來沒少給鄉里鄉親的抓藥治病。
屋子裡飄蕩著草藥的芳香,讓李大和驚奇的是,一碗一碗的藥湯喝下去,味道不是苦的,而是甘的、甜的,直達肺腑,頭髮尖上彷彿立刻就冒出來一絲絲的熱氣。父親說這是排毒,排出的是你在深圳染上的毒氣。
這種味道很熟悉,李大和就是想不起來,是哪一種草,哪一根苗的味道。房前屋後的山坡田頭,哪一種草,哪一根苗他不認得啊。他試圖從父親採回的草藥中辨認出來,是哪些草葉樹根正在他的身體裡起著作用,分解著深圳強加給他的病毒,重新煥發他的體力。但是,父親把採回來的草藥都揉熟了,搓揉成一個個滲著汁液的青團,讓人無法辨別。
對兒子的疑問,父親呵呵一笑說:“這是你奶奶傳下來的,讓外人認出來就不是秘方了。”
李大和也笑道:“連兒子都保密,還算祖傳嗎?”
父親收起笑容,嘆了口氣道:“話是這麼說,這也不是什麼金貴的東西,不就是草嘛,你們現在都出門了,越走越遠,還要這些幹什麼!”
李大和聽出了父親內心的失落,說:“爸,這場病讓我有了個決定,外面再好,也不是最終的歸宿,我得回來,我不想再去深圳了。”
父親端詳了他一會,神情嚴肅起來:“我和你媽哪天不想著你回來?但是,回來幹什麼?這窮山惡水的,哪家不是盼望子女走出這個山旮旯,窩在這裡吃老瓦?啃泥疙瘩?”
父親這麼一說,李大和就不說話了,所謂的面對現實,這就是當今農村的現實。雖然他口裡說“不想出去了”,但是,必須解決的一個問題是“回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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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藥香2
弟弟在縣城讀高中,很快就要高考,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家裡冷清得很。母親上次胃病手術後,身體大不如前,地也少下了,家裡的重活全落在了父親的身上。出門這麼些年,自己給家裡帶來了什麼?在家的幾天裡,李大和不住地檢討自己,特別是夜裡躺在床上,思緒總是往回倒,從到達深圳的第一天起開始盤點,但是這種盤點的方式雖然分毫不錯過,卻總是難於釐清主次和得失,儘管如此,幾乎每個晚上都要全面過一遍,直至記憶的驅動力減弱下來,方才迷迷糊糊入睡。
有時候到村子裡走走,看到的都是些老人、婦女和孩子,青壯年都外出打工去了,有的去了廣東,有的去了北京上海,還有溫州什麼的,半個村子的鄉親撒向了全中國。村子裡東一座西一座地豎起了好些洋樓房,在連片的老屋群中格外搶眼。父親說,這些都是外出的人回來蓋的,真是一家比一家漂亮。父親羨慕的神色,讓李大和無比的羞愧,心裡就像針扎一樣,心想,自己哪天能夠回來給家裡蓋棟新樓,一定要採用最時新的設計,達到鶴立雞群的效果。
那天,按父親的意思,李大和到村長家拜訪。村長家三個兒子,兩個大的到上海打工去了,老三到了廣州,弟兄仨早些年就給家裡蓋了新樓,大彩電大冰箱一應俱全。李大和打電話回家,就是打到村長家,再由村長喊來父母接聽。如果說山村的社會生活也由上層和下層組成的話,村長家無疑就是上層社會了。這裡掌握著山村主流的價值觀,也集散著山裡山外互相連通的各類資訊。
對李大和的登門拜訪,村長顯得很高興,彷彿將之引為幸事。這並非沒有來由,李大和在村裡是出了名的乖伢子,一路讀書成績好,公認是個有出息的人。當年考上了大學卻沒讀成,幾乎讓全村人扼腕嘆息。村長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在村裡放過話,大和這伢子腦袋聰明,就他敢把考上的大學放棄掉,即使出去打工也肯定不會比誰家的孩子差。
村長問李大和,這次是出差順道回來呢還是專程休假?他這個“出差”和“休假”,在他的鄉村價值系統裡,代表的是體面和高人一等,換了他人,問的是“沒事做了”或“發財回家了”?李大和沒敢實話實說,也沒說是出差或休假,而是說“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