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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苦難,同時又始終關切地把我置於它的視野之內,隨時準備把我召回它的身邊。即使我在世上遭受最悲慘的災難和失敗,只要我識得返回它的途徑,我就不會全軍覆沒。它是我的守護神,為我守護著一個任何風雨都侵襲不到也損壞不了的家園,使我在最風雨飄搖的日子裡也不致無家可歸。
耶穌說:“一個人賺得了整個世界,卻喪失了自我,又有何益?”他在向其門徒透露自己的基督身份後說這話,可謂意味深長。真正的救世主就在我們每個人身上,便是那個清明寧靜的自我。這個自我即是我們身上的神性,只要我們能守住它,就差不多可以說上帝和我們同在了。守不住它,一味沉淪於世界,我們便會渾渾噩噩,隨波飄蕩,世界也將沸沸揚揚,永無得救的希望。
五 真與偽
我走在街上,一路朝熟人點頭微笑;我舉起酒杯,聽著應酬話,用笑容答謝;我坐在一群妙語連珠的朋友中,自己也說著俏皮話,讚賞或得意地大笑……
在所有這些時候,我心中會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這不是我!”於是,笑容凍結了。莫非笑是社會性的,真實的我永遠悲苦,從來不笑?
多數時候,我是獨處的,我曾慶幸自己藉此避免了許多虛偽。可是,當我關起門來寫作時,我怎能擔保已經把公眾的趣味和我的虛榮心也關在了門外,因而這個正在寫作的人必定是真實的我呢?
自我二重奏(3)
“成為你自己!”——這句話如同一切道德格言一樣知易行難。我甚至無法判斷,我究竟是否已經成為了我自己。角色在何處結束,真實的我在何處開始,這界限是模糊的。有些角色僅是服飾,有些角色卻已經和我們的軀體生長在一起,如果把它們一層層剝去,其結果比剝蔥頭好不了多少。
演員尚有卸妝的時候,我們卻生生死死都離不開社會的舞臺。在他人目光的注視下,甚至隱居和自殺都可以是在扮演一種角色。也許,只有當我們扮演某個角色露出破綻時,我們才得以一窺自己的真實面目。
盧梭說:“大自然塑造了我,然後把模子打碎了。”這話聽起來自負,其實適用於每一個人。可惜的是,多數人忍受不了這個失去了模子的自己,於是又用公共的模子把自己重新塑造一遍,結果彼此變得如此相似。
我知道,一個人不可能也不應該脫離社會而生活。然而,有必要節省社會的交往。我不妨和他人交談,但要更多地直接向上帝和自己說話。我無法一勞永逸地成為真實的自己,但是,倘若我的生活中充滿著僅僅屬於我的不可言說的特殊事物,我也就在過一種非常真實的生活了。
六 逃避與尋找
我是喜歡獨處的,不覺得寂寞。我有許多事可做:讀書,寫作,回憶,遐想,沉思,等等。做著這些事的時候,我相當投入,樂在其中,內心很充實。但是,獨處並不意味著和自己在一起。在我潛心讀書或寫作時,我很可能是和想象中的作者或讀者在一起。
直接面對自己似乎是一件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所以人們往往要設法逃避。逃避自我有二法,一是事務,二是消遣。我們忙於職業上和生活上的種種事務,一旦閒下來,又用聊天、娛樂和其他種種消遣打發時光。對於文人來說,讀書和寫作也不外是一種事務或一種消遣,比起鬥雞走狗之輩,誠然有雅俗之別,但逃避自我的實質則為一。
然而,有這樣一種時候,我翻開書,又合上,拿起筆,又放下,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找不到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只覺得心中瀰漫著一種空虛悵惘之感。這是無聊襲來的時候。
當一個人無所事事而直接面對自己時,便會感到無聊。在通常情況下,我們仍會找些事做,儘快逃脫這種境遇。但是,也有無可逃脫的時候,我就是百事無心,不想見任何人,不想做任何事。
自我似乎喜歡捉迷藏,如同蒙田所說:“我找我的時候找不著;我找著我由於偶然的邂逅比由於有意的搜尋多。”無聊正是與自我邂逅的一個契機。這個自我,擺脫了一切社會的身份和關係,來自虛無,歸於虛無。難怪我們和它相遇時,不能直面相視太久,便要匆匆逃離。可是,讓我多堅持一會兒吧,我相信這個可怕的自我一定會教給我許多人生的真理。
自古以來,哲人們一直叮嚀我們:“認識你自己!”卡萊爾卻主張代之以一個“最新的教義”:“認識你要做和能做的工作!”因為一個人永遠不可能認識自己,而透過工作則可以使自己成為完人。我承認認識自己也許是徒勞之舉,但同時我也相信,一個人倘若從來不想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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