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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燎泡,隔一會兒就得到外面涼快一下,而外面正大雪紛飛,整個世界都在嚴寒中瑟縮著,連狗的叫聲都聽不到。
早晨六點鐘左右就會有從洛泉開來的過路車停在候車室外面的馬路上,這些車一般都會為在茶坊上車的旅客預留一些座位,多的七八個,少的三四個。也有司機拉了熟人或者接受了什麼人的賄賂,從洛泉出來的時候車上就滿滿當當了,因此也就不在茶坊停留,呼嘯而去。
順便說一下,在那個物質極為匱乏的年代,司機的經濟特權和社會地位並不亞於現在電信、石油、銀行等國有壟斷部門的官員,因為他們可以利用汽車從大城市搞來當地奇缺的白麵、大米、豬肉、香菸甚至於肥皂、食糖、洗衣粉等緊俏商品。特權在社會層面往往體現為人的價值。那個年代,如果誰家的姑娘找了司機做丈夫,通常會引起周圍人很大的豔羨,就像今天我們聽說誰家姑娘嫁給了腰纏萬貫的老闆或者掌握審批權的政府官員一樣。
有特權的人周圍總是圍繞著很多巴結奉承的人,這在任何社會都一樣。巴結奉承特權人物的人在我們插隊的那個年代除了想得到購買物品的便利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交換內容,這就是整個社會比商品更為緊缺的服務(其實這也是一種商品),譬如說乘坐車、船的便利,比如說不用拿號排隊就能買來小籠包子的便利,等等。
司機掌握的是出售出行服務(商品)的特權——同樣的座位,他當然更願意提供給與他有特殊關係的人(比如同學、老鄉、親戚)。所謂“走後門”者,在當時指的往往是這種非原則的交換關係,而不是今天人們深惡痛絕的賣官鬻爵、貪汙腐化之類。所以,那個時候儘管一些人掌握著一定的特權,但是真正把它作為資源來使用,用它作為利益交換手段的人,並不像今天這樣普遍。我就曾經透過一個同學走司機的後門,坐車返回北京過春節,那位司機給了這個照顧,卻沒有向我和我那個同學索要任何好處。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今天,簡直匪夷所思——現在即使傻瓜也在琢磨怎樣利用特權換取利益。換一句話說,在那個貧困但是相對來說極為樸實的年代,儘管想得到額外好處的人有時候也賄賂司機,但那還不是社會執行的通行規則,也正因為這樣,我們這些擁擠在茶坊長途汽車站的知青,雖然飽受路途勞頓之苦,最後也都能夠如願以償地坐上汽車回家,沒有什麼人來藉助權力來尋租,也沒有什麼人來進行敲詐勒索,這是我們那代人可幸運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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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歲月是一條河(2)
每次馬路上響起刺耳的剎車聲,候車室裡的長隊都會興奮地悸動起來,就像一條粗大的蛇被驚擾了一樣,來回擺動著調整姿勢。售票視窗準時開啟,開始售票。拿到車票的人滿頭大汗地從售票視窗前的人群中擠出來,在嫉妒和豔羨的目光中走向長途汽車。
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順當,據說臨近春節的時候,經常有人要連續排兩三天隊才能夠買上車票。那一年我們走得早,因此沒有經受那樣的周折,第一天就幸運地買到車票,坐上了開往湎川的汽車。
崤陽到著名的煤城湎川二百三十公里,依照現在汽車在高速公路上的行駛速度,不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但那時候的長途汽車卻要走整整一天。
這條著名的公路還是國民黨K省政府公路局三十年代投資勘察設計並動員公路兩側人民修建的,基本上沿用了清代從事貨品運輸的腳伕踩出的路線,翻山越嶺,險峻無比。我插隊的那個年代,經常就會看到翻覆到深溝裡的貨運卡車。那時候的長途客車都是清一色的解放牌,動力性極差,雖然都上了防滑鏈,也經常發生從陡峭的結冰了的路面滑到深谷裡去的慘劇,所以,坐在這樣的車上,你的小命實際上就等於攥在死神手裡,不一定什麼時候你就被拉過去了。
晚上五六點鐘,長途汽車哼哼唧唧到達湎川火車站。這裡離省會龍翔還有一百六十公里。這時候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乘坐兩個小時以後開往省城龍翔的慢車,這意味著你將要在這列不緊不慢的火車上度過可怕的六個小時(請讀者不要懷疑我這裡給出的數字,那時候火車慢車的速度就是這樣)。
為什麼要用“可怕”這兩個字來形容這個旅程呢?因為,如果你的運氣不好,很有可能被安排坐到拉運牲口或者貨物的鐵悶子車廂裡。這樣的車廂裡邊什麼都沒有,人就坐在車廂地板上,涼得能夠讓屁股失去知覺。車廂就像單間監獄一樣一個挨一個擠滿了人,並且按照單間監獄那樣的思路,在一個角落遮掩出一塊地方用來解決排洩問題,因此你不難想象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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