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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敬重的呢?
“你說的……啥故事?”
返回村子的路上,馬雙泉認真地問我。我向他複述了吳克勤二十五年前向我講述的關於母親石玉蘭和兒子紹平的故事。
“他說這事發生在馬家崾峴麼?”
“當然呀!”我一直以為這個故事在馬家崾峴家喻戶曉。
“不,”馬雙泉搖著頭,“從來沒聽說過。你知道嗎?我們家是馬家崾峴的第一個住戶,我們很早就開始在這個地方生存繁衍,我也不知道經歷了幾代人,我可以確信,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父親是馬家崾峴的活歷史,並且是整個張家河鎮最會講故事的人,我從來沒聽他說過這個故事。這麼好的一個故事,如果真的發生在馬家崾峴,父親早就會講給我聽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村裡任何人都沒有聽說過……”
我怔怔地看著馬雙泉。我相信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突然想明白了究竟是誰創造了這個故事!
我站定在原地,回望已經遙遠的吳克勤的墓地。
吳克勤從來不是我能夠進行傾心交談的朋友,但是,現在我確認,我們是交談得最多的人。一九七七年的那次見面,他實際上把所有要說的話都對我說了。
在這個意義上,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作家——不管道路多麼曲折,不管他個人的生活遭遇了什麼事情,他仍然像人們很早預期的那樣成為了真正的作家。
叔本華論述作家的時候,曾經把作家分為三種型別:第一種是流星型,轉瞬即逝的那一種,它耀眼地劃過天空,你剛一說“看哪!”它已經消失在宇宙蒼穹之中了;第二種是行星型,由於它們離我們很近,因此看上去很明亮,但是它的光是借來的,它的影響範圍只侷限在和它一道旅行的同伴身上;第三種是恆星型,它不屬於任何星系,它屬於整個宇宙,也正因為這樣,它才如此高遠,它放射出的光芒要經過很多年才能到達我們的眼中……毫無疑問,吳克勤屬於第三種,它是自身發光的恆星,由於不存在視差,即使我們的觀察角度發生改變,它自身也不會發生變化,它放射的是自己的光芒。
他講述的故事告訴了我們,他放射的始終是自己的光芒。
60。終(1)
從洛泉回到北京,我就推開正在寫的現實生活題材長篇小說,進入到吳克勤講述的那個遙遠的故事之中。我把它作為母親的故事,作為母親向我們講述的故事。這樣的故事彌足珍貴,它是哺育我們靈魂成長的珍饈佳餚。
讓我愧疚的是,從事了這麼久的小說創作,這個故事為什麼沒有進入我的心靈?為什麼它沒有喚起我講述的衝動?我當時不是也曾經被深深打動,我不是還曾經答應吳克勤要把它寫出來麼?究竟是什麼東西使我脫離了它,讓我遊走在社會時尚所要求的狹窄通道上?我們知道靈魂須臾不可相離,但是在我們生存的過程中,卻又為什麼總是忽略或者無法顧及它的存在?我們為什麼要逃避?我們在逃避什麼?究竟是什麼東西使得我們懦弱和些小,竟然會失去面對生身母親的勇氣?
寫作過程中,我經常感到吳克勤站在故事後面,從用膠布纏裹著的眼鏡後面看著我,在悽然的目光中,沒有任何別的成分,那完全是期望,期望我能夠把它複述出來。我從來沒有因為那個故事年代久遠而認為和我們的現實生活沒有聯絡,相反,我總覺得我們就生活在故事當中,就像故事中的人那樣,唯一的區別是:我們和這些人物感受故事的方式略有不同:他們是主體,是參與到事件中的人物,而我們是客體,我們在事件之外。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和他們所處的位置有什麼不同。送走了青春歲月的人才會知道,無論歷史把他負載到什麼地方,他在歷史中的位置都是固定不變的,換一句話說,一個人的生命歷程並不是在延展他自身,那僅僅是在演繹歷史賦予他這個角色的必然性內容。人們在生活中做這個想那個,在自我與非我的搏鬥中慨嘆生之困苦,在慾望與無聊之間備受精神的煎熬,難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存在僅僅是一種偶然,它自身毫無意義……歷史是一出早就上演並且將永遠上演的戲劇,你作為其中的一個角色,所有經歷的都是你應當經歷和必將經歷的,因為在你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歷史就為你分派了這個角色,自從你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你就在完成這個角色。你無法變更。你做的想的都清晰地寫在歷史的劇本上。這裡怎麼會有偶然呢?這裡沒有偶然,所有的一切都潛藏於必然性之中,它堅如磐石,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動搖它和改變它。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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