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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喃喃地說著什麼。
紹平把耳朵貼在他的嘴上,仍然聽不清楚。
已是黎明時分,露水落下來了,峽谷裡又陰又冷。紹平猛烈地搖撼雙柱,大聲呼喚他。
雙柱沒醒,倒把大多數擔架隊員喊醒了。
葛滿康低沉地罵了自己一句,然後就開始整理隊伍。
紹平重重地在雙柱屁股上踢了一腳,雙柱才東倒西歪地站起來。
擔架隊又出發了,紛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傷員的呻吟聲,撞擊著紹平的耳鼓。這聲響使他心裡異常煩亂,他甚至在心底裡暗暗責備葛滿康不該在這裡休息。他擔心著呼三。
呼三到了彌留之際。他感覺自己在悠悠地飄,四周一片黑暗,沒有一點兒光亮。傷口不疼了,他試著動了動雙腿,也覺得好好的,每一個腳趾都有知覺。“讓我下來走,我能走!”
紹平知道他在說胡話。“躺下,快躺下,你看,前面就到了,那不是有個村子嗎?那就是賀家崖,那裡就有救護所……”
雙柱稍微側側身子,好讓呼三看一看前面那個叫賀家崖的村子;呼三沒有把頭轉向那邊,他執拗地叫著:“我能走!我的腿沒斷,我能走!”
葛滿康跑過來了,他安慰他,要他躺好。
紹平和雙柱腳底生風一般向前跑去,葛滿康用手護著呼三。
賀家崖村口聚集了很多人,一看見擔架隊便立即迎著跑過來,那些人裡面有一半左右穿著白色的衣服。這說明他們是醫務人員。紹平稍微寬慰了些。
正在這時,呼三掙脫開緊按在他身上的葛滿康的手,用雙手撐起了上身!他發怒了,兩隻眼睛可怕地睜著,仇視般地看看葛滿康,又看看紹平。
“我能走!”呼三大叫一聲,準備翻身滾下擔架。
擔架正在飛速執行中,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呼三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與此同時,許多醫務人員圍了上來。
呼三還試圖往起站,那隻斷了的右腿在身後拖曳著,他又一次跌倒了……這一次,他沒有再掙扎,仰面躺了下來,臉色一下子變得就像紙一樣蒼白。
人們默默地站起來。
紹平不相信呼三會死,撥開人群,跪倒在呼三身邊,伸出手去摸他的胸口,他的動作是那麼輕微,彷彿生怕驚擾了一個熟睡的人。
現在,那顆年輕的心再也不跳了,呼三安詳地躺在長滿了野草和鮮花的土地上。
“兄弟,等咱勝利了,我帶你們到咱靖州看看,好地方呢……”
紹平嚎啕大哭起來,衝出人群,靠在村邊的一壁土崖上,撕心裂肺地哭。
葛滿康和雙柱、喜子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喜子要過來勸慰他,被葛滿康拉住了:“讓他哭吧,讓他哭一會兒。”
紹平哭了很久,然後,和雙柱一塊兒把呼三的屍體抬到附近的一座小山崗上,一個長著青松翠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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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個人的死和一個人的生(2)
從這裡能夠看到起伏的山巒,看到接近復甦或者正在復甦的田野,看到背窪的地方仍然覆蓋著薄薄的白雪,發出寒冷的銀色光亮。
葛滿康、喜子、擔架隊員和村上的紅軍戰士,老百姓,都來了。他們把呼三安葬在這裡。
太陽若無其事地升起來,把近似於紅色的光亮潑灑給大地,大地一片血紅;一些灌木枯乾的細枝上,掛著露水,像是一個個晶瑩剔透的小燈籠,整齊地排列著。從北方吹來柔和的微風,在松柏的枝葉間製造出了細微的響聲,輕輕的,好像生怕驚醒了那個長眠地下的人。
擔架隊員們給呼三的新墳捧了一捧又一捧的黃土,有的則跪在那裡,用手拍打,就像是在為呼三整理著衣衫。
紹平站在一邊,沒哭。他也沒有按照鄉俗到墳前去給自己的夥伴磕個響頭,向他告別,他只是默默地站著,看著葛滿康、雙柱、喜子以及其他所有的人,一個個地跪到那裡去。他沒有動,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他內心的悲哀。
晚上,紹平什麼也沒吃,始終站在村邊,痴痴呆呆地看著那個山崗,那裡的松柏和那座新起的墳墓。
早春的風還很料峭,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痛。夜幕封閉了世界的圖景,只留一片灰濛濛的影象在他的眼前。他越是想清晰一點看一些什麼,越是感覺到黑暗的遮蔽。他聞到溼潤的土地的氣息,不知道什麼地方,有一條湍急的小河,發出愉快的喧譁聲,從一個溪谷奔向另一個溪谷。一隻小鳥在不遠的地方清脆地鳴叫起來,也許它突然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