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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旅美小簡》、《在春風裡》、《劍河倒影》、《一星如月》、《時空之海》、《散步》等。
所有的中國人都對博士有誤解,包括金庸也是誤解。金庸一定是在浙江大學有學生汙辱他,他氣了,到英國劍橋去讀博士了。翻譯《紅樓夢》的人不是給他翻譯《鹿鼎記》嗎?有人建議,給他榮譽博士,榮譽博士是最高的榮譽啦,他還非要讀一個博士回來。
陳之藩先生辦公室的牆上掛著愛因斯坦的像,愛因斯坦的對面是一大一小兩張夢露的裸體藝術照。我一見就好奇地問為什麼,陳先生說:“好看。”我又問:“童教授沒意見嗎?”陳先生笑答:“童教授有什麼意見?童教授每天都來。”
童教授是陳之藩的太太童元方,在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任教,陳先生是電子工程系的榮譽教授。中文大學依山而建,童元方女士的辦公室在山上,陳先生的辦公室在半山。有一年春節前我到香港,所見的是經濟蕭索與人心浮躁,心情壞透了。陳先生夫婦招待了我一頓可口的午餐和悅耳的聊天。下午童女士有課,陳先生帶我從山上走到半山他的辦公室再坐一會,這一坐竟不知不覺到了日落。陳先生又帶我到沙田吃了一頓豐盛的上海菜,這才握手言別。他的歲數比我爺爺小几歲,我卻把他當哥們,事後才自責這一天一定把他累得夠嗆。第二天童女士在電話裡埋怨我,又說陳先生聊得很開心。
在作品中,陳之藩時常提起的科學家就是和夢露“朝夕相對”的愛因斯坦。他講的兩個關於愛因斯坦的故事,讓人一聽難忘。一個是:愛因斯坦剛到普林斯頓時,主事人問他一年要多少薪俸,他說五千差不多了。一年五千元是物理系剛畢業的學生的水準,主事人說:“給你年俸五千,給別人就不好給了,請為我們著想一下,還是勉強訂年俸一萬五千元吧。”另一個是:愛因斯坦的談話總給聽眾一個印象,他的貢獻不是源於甲,就是由於乙,而與他本人倒不太相干似的。就連那篇亙古以來嶄新獨創的狹義相對論,並無參考可引,卻在最後天外飛來一筆:“感謝同事、朋友貝索的時相討論。”
在生活中,曾和陳之藩時相討論的朋友是楊振寧,楊也是香港中文大學的教授。陳之藩說,楊振寧長得真漂亮,第一次見楊時,他的一個外國同學就問:“楊為什麼不到好萊塢去當演員?”我提起楊的太太杜致禮在諾貝爾頒獎會上的一張照片真漂亮,陳先生說,他先發現了,還專門找來送給楊。
每次打電話給陳先生,他總說:“你趕緊來,我喜歡聽你聊天。”陳先生是喜歡聊天,不喜歡採訪的;錄音,他更不喜歡。他對唐德剛用錄音整理胡適口述自傳是有保留的。但是他容忍我這個晚輩工作的需要,他曾以胡適晚年愛講的“容忍比自由還更重要”寫過一文,寫得真好。
在我看來,陳先生的每一篇文章都好。每遇言語投機的朋友,我總會推薦陳先生的文章,幾乎是“到處逢人說陳文”了。可惜大陸只出過一本陳先生的《劍河倒影》。有一次我聽他說,胡適不止一次對他說:“到現在還值得一看的,只有周作人的東西了。”便找周作人的東西來看,看不出其中的人生況味。我問他周作人的東西好在哪裡,他好像說“老實可靠”,我倒覺得他的文章是這樣的。
每次去陳先生的辦公室,會發現書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亂。科學和外文的書尤其多,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書種像他這樣雜。談書,他要發覺你“老實可靠”地用過功才會深談,有一次談起我只是瞥過的當紅書籍,他不知從哪摸出一本餘秋雨的《借我一生》,一本北島的《失敗之書》,都是簡體本。我臉紅,問他書從哪來的,他說,學生在學校裡擺攤賣書,他怕賣不出去,隨手買的。他總是心疼後輩。
陳之藩:秋水文章不染塵(2)
陳先生喜歡寫信。和他通訊頗勤的前輩有胡適和沈從文,後輩則有董橋。董橋記述這種書信因緣:“陳之藩是大學問家,滿腹經綸,平時惜墨如金,聊天寫信卻往往暢所欲言,教人如坐春風。”
陳先生的字清雅。我曾經請教過他對沈從文和臺靜農的書法的看法,答案出乎我的意料。對藝術,他總有一些出人意表的妙句。
陳先生喜歡唸詩。他翻譯過許多英文詩,整合《蔚藍的天》。第一次見面時,我念了一對古句:“春風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塵。”他笑了,說下句比上句好。
讀陳之藩的《大學時代給胡適的信》,欲哭無淚。中國文化此後的苦難,他不幸言中了,那時他只有二十歲出頭,何以如此先知先覺呢?信裡面談到的那些前輩教授,一個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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