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2/4 頁)
柳卅站在陽光下,他瞳孔的顏色變得有些淡了,棕黑色。讓容匪想起樹木的表皮,某種堅硬的木頭。他之前以為他的眼睛是狠,是毒,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柳卅有雙充滿生命力,感情充沛卻又不氾濫的眼睛。這才是他狠辣的根源。
柳卅對他說:“我已經能看書能寫字了,但是我還沒聰明到能考上大學,你教我明湖大學的字,給我穿他的衣服,我不太懂你想幹什麼。但是我就是我,我的字再像他,可是寫字的人是我。”
容匪看著店裡面:“裡面的人和你說什麼了?”
柳卅一滯,陽光把他的後背曬得有些痛,如芒刺背。他道:“沒有說什麼,反正你在我身上看到誰是你的事,我就是我……“
容匪輕笑著打斷他:“你這話不對。”
他說錯了,錯得徹頭徹尾。
“怎麼不對了?”
容匪覺得他的聲音刺耳,耳邊一陣鼓譟,說道:“你的名字是我給的,讀書寫字我教的,我還給你出過主意,讓你入了青幫,平步青雲,沒有我,你會有今天擁有的這一切?我要是真在你身上看到了別人,我認識你的第一天就不會讓你去送死,教你一個詞吧,自作多情。”
他本是副氣定神閒的派頭,這話說完,沒來由地顯得氣急敗壞,彷彿什麼私密被人揭穿了,忙要甩出另一個重磅訊息來混淆視聽。容匪正仔細推敲是哪個字眼用錯了,柳卅大方地表示:“是,你說的沒錯,就算我自作多情吧,我不想活在別人的影子裡,你給我的這些東西我都還你。”
容匪聞言,眉心蹙起,惱道:“名字不要了?”
“不要了。”
“字不寫了,書不看了?”
“不寫了,不看了。“
容匪笑了,乾乾的兩聲:“那好,你要還個徹底,就把你的命也還我吧。”
“我的命?”
“六月六號,你受傷昏迷,如果不是我給你找的醫生,你恐怕早就死了。”
柳卅也笑了,笑得非常痛快,盡興。他道:“好!我會還你,你給我七天時間,我把後事安頓好,我就還你!”
他對生命彷彿沒有一絲留戀,瀟灑地轉身,不留任何遺憾地走了。
柳卅並不笨,也不傻,他也能看穿一個人,看的十分赤‘裸,十分通透。意識到這一點,好似最秘密的本領被人偷學了去,容匪咬咬牙,不快極了,哪兒都不想去,什麼都不想做,就想把柳卅抓到他身邊,要了他的命去裝飾家裡那面慘綠的牆壁。
容匪一甩手,咒罵了句,打著傘悶頭走,在太陽落山前,來到了郊外一片芒草茂盛的荒野中。
他走到草叢裡,天地間只剩兩種顏色,暗黃,蔚藍。容匪慢慢躺下,他呼吸到清新的空氣,松木混著核桃木,那是自然的味道。有條蛇從他腳邊遊過,許多蟲子在他身上歡唱,他不理會,不關心,在天地萬物的撫慰中靜靜地睡著了。
容匪在這片芒草叢裡住下了。晚上他席地而睡,早上日出,他便起身到處閒逛,走的累了就隨便躺下打個盹。晚上他喜歡枕著手臂在草堆裡看星星,芒草花穗變得巨大,託著許多細碎的星光。他成了巨人國裡的小人,一點芒草上的纖毛就能蓋住他的身體。偶爾他也會跳到樹上湊近了去看星星,爬到樹冠上,攀著樹枝摸一摸月亮。月暈迷濛,他抓了一手的霧。
這麼逍遙自在地過了三天,天氣轉陰,開始沒完沒了地下雨,雨勢又大又急,雷電交加,荒無人煙的郊外連野獸的蹤跡都難覓見了。容匪只好打著傘站一宿,他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辛苦,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愜意舒爽,身體都感覺變輕了,飄飄然似是隨時都能飛上天去做個活神仙。大雨接連下了三天三夜,雨停的那天早上,容匪在草葉上見到些可愛晶瑩的露珠,忍不住銜了一顆來嚐嚐。
他想這約莫就是甜的滋味了吧。柳卅常喝的甘蔗汁應該就是這味道了。
想到柳卅,容匪掐指一算,今天恰是柳卅答應要還他命的這一天。容匪笑了,收起了傘,穿過芒草叢,巧了,白芒就要開花了,等他收了柳卅那條命,他就來看白芒如雪。
天公不作美,容匪還沒回到雲城,又是一大潑雨從天而降。雨珠連著雨珠,彷彿繃在一根線上的透明竹子,一刻不停歇地往地上掉。容匪冒雨回了趟家,他在浴室裡洗漱一番,換上了身自己最中意的西服套裝,梳理好頭髮,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往開在胸前的口袋裡塞了塊手帕,這才滿意了自己的形象,出門了。
他搭巴士往新舊裡去,天陰得愈發厲害,狂風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