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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老頭兒張開手指梳理被風吹的凌亂的白髮:“不要對你父親的態度抱有成見,我認為他為了怕給你添麻煩才一言不發。”
“這算是安慰嗎?”
“不,我在闡述自己的觀點。安慰頂多算是個創可貼,說有用也有用,說沒用也沒用。”
有趣的老頭兒,傅蝶想,和他相比父親依舊那麼乏味。一大早報警說發現了倒吊在電線杆上的屍體也就算了,面對**的詢問,含含糊糊地做不出明確的答覆,任誰也會把他當成可疑的物件。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錢一夫問。
傅蝶搖搖頭:“不用,我認識路。”
“嗯。身體感覺有什麼異常,就給我打電話。”他遞給傅蝶一張名片。
在公共汽車上找了個位子坐下後,傅蝶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半。汽車將在一個小時後抵達終點,再步行十五分鐘,就到家了。
她不喜歡割喉巷,但是除了那裡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人生就是由一個又一個謊言交織而成。就像那個老頭兒,他明明非常不希望我離開醫院,但他找不到限制我自由的藉口,於是故作豁然地任我離去……算了,他起碼沒有像別人那樣假惺惺地阻止我,以那裡剛發生過兇殺案,回去不安全為理由。”
汽車的引擎轟鳴,在別的乘客眼中,這個女孩的雙唇翕動更像是在低聲唱歌。她很清楚他們的想法,所以可以坦然地自言自語。
“寂寞到自己和自己說話,多麼悲哀啊。”
半年前在教室裡和她說這句話女孩長著一雙貓眼,嘴角的笑容帶著七分諷刺,三分厭惡。傅蝶困惑地看著她,以前曾經在巷子的水泥臺上開心玩耍的幼年同伴,即便因為歲月的變遷變得逐漸陌生,用同情的口氣加重尖酸的目的仍然難以理解。
“至少這些都是實話。”傅蝶是這樣反駁的,“你呢,你聽到的話有幾句是真實的?”
女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頭走向不遠處目光茫然的三男一女。這五個人此時此刻正躺在停屍間,再也無法對她報以莫名其妙的敵意。
友誼究竟是靠什麼維護的?傅蝶不清楚,但是這些昔日的同伴向來懼怕自己的母親。母親是個烈性子的女人,不苟言笑,受不了任何刻薄,在小巷的鄰居中人緣冷淡。母親活著的時候,這些同伴和他們的父母退避三舍,死了後,他們若是展現出如釋重負的反應倒更自然些,可實際上他們卻開始仇視她和父親。
割喉巷行將拆遷時,鄰居們爭先恐後地湧入拆遷辦公室,與開發商代表討價還價。最終出臺的補償方案相當苛刻,但他們別無選擇似地在上面簽字畫押。起初傅蝶以為他們急於搬離這條聲名不佳的小巷,搬家公司的車隊集體到來時,她發覺自己錯了。
向生活多年的故居做臨別一瞥的目光多少應該帶點眷戀,而他們的眼中充滿憎惡,這種憎惡赤裸裸地指向他們父女二人。
(為什麼在**調查殺害流浪漢的兇手時,他們竭力為父親開脫?為什麼在父親洗脫罪名後他們反而嫌棄懼怕父親?)
“下一站,和平大街,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電子報站器的女聲平穩而單調,傅蝶忽然打了個哆嗦。那個貓眼女孩的父親從割喉巷搬走後,在和平大街開了家小飯店,她死去的那五個同學常在那裡聚會。
她知道那家飯店的地址,雖然從未打算光臨,但她知道。
五分鐘後,傅蝶下了車。她沿著和平大街步行了幾百米,看到一個懸掛“酒香不怕巷子深”條幅的巷口,走了進去。
巷子很狹窄,而且還是個死衚衕。巷口有三個孩子蹦蹦跳跳地玩著跳格子的遊戲,旁邊兩個邊曬太陽邊擇菜的老太婆在絮絮叨叨到的聊天,她側身躲開一個竭力保持平衡的孩子,一對從三層居民樓門洞裡出來的情侶,以及兩個心不在焉的環衛女工,總算找到了那家飯店。
夜來香飯莊,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她吁了口氣,以前割喉巷附近有家同名的酒樓,規模要比這裡大上十幾倍,這位昔日的鄰居當時是那兒的廚師,看來他心中一直渴望自己能當上老闆。
貼著花裡胡哨玻璃紙的大門緊閉,黑底金字的牌匾佈滿灰塵,想必要麼是生意慘淡,要麼是來這裡的客人對整潔並不怎麼在意。
傅蝶伸出手推門,剛接觸到冰冷的鋁合金門框,胳膊滯澀在空中。
我來這裡做什麼?他們認為是我害死了他們的孩子,我來這裡做什麼?
她眯起眼睛,一週前,在她慌亂地躲避那輛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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