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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因人心相印足以生輝,既然心生別意,再美的物都是落花流水。所以,常常以近乎冷酷的理性捆綁包袱,任何足以刺痛記憶的物件皆無一倖免。就這麼家徒四壁了,第二天醒來,如在陌生地。
我不可能成為收藏家,因為善變。購得的巧妙玩意兒大約不少,可是不消數日把玩,又膩了,逢人即贈去。原因不外乎物與我不親,無法從中衍生一段靈動情事,沒有感情的對待實在可怕,如果有個沒感情的人與我共居一室,我猜,為了不使自己發瘋,我會扛著他送進“當鋪”。
有些寶貴的東西是別人贈予的,記錄剎那之間即心心相印的歡喜,授受時總沉浸於莊嚴的禮讚之中。而我仍然笨拙,仍然十方來十方去。一串琥珀念珠贈給病榻中的摯友,一條Γё至錘�晃幻覽讎�櫻�惶蹕笱牢⒌襉木��南盍錘�換寄匝椎暮門�ⅲ皇�磺宓姆鋂燮刑帷⑿竊縷刑帷⒔鷥掌刑崮鈧橐捕忌⒃�Ь持械娜恕N頁招牡叵耄�鶉私�鍅滸�畝�韝�遙�倚牧旒詞牽�饢鎘Φ痺偌由銜業淖8#�韉階鈽枰��娜聳種小H唬�招鬧皇淺招模�質檔哪ツ訝躍稍謨雅笊砩獻魎睿�壅穌隹此�僑綬韁脅兄潁�次薹ǚ值R凰客闖�9槔矗�退閶矍耙簧獎ξ錚�踩盟�飯�鍘�
絕美是無法收藏的。
哪怕是對待自己,也寡情了。寫作的人總珍貴自己的原稿、真跡,或不免閒來編撰年譜以志歷路。我連原稿都任其生滅,更遑論年譜之類。寫過的稿子像生出的孩子,因緣際會自有其造化,做母親的若耳提面命就陷入執著。至今,丟過的稿子不計其數,幸而刊載的,也沒有剪報,除了計劃中為出書而創作的文章尚有閒情收之攏之,其餘應邀撰寫之作,幾乎蕩然無存。不知從何時開始,當我意識到作品與作者的關係只不過是一場誕生與死亡的遊戲時,對待稿件的態度猶似身外物。
我不羨慕呵氣拭古鏡、懸劍夢連營的人,因為不會收藏古董;我會佩戴鍾情之信物,可是不會執著於任何一樁承諾,因為愛情自有生滅;我會盡心研墨,以文字與鍾情之人取暖,可是不曾叮嚀他人要身心相護。物,永遠是物,有情人一拈手,蔬食飲水自是玉液瓊漿,情盡緣滅,則鳳冠霞帔無非是衣冠古邱。
有人問我的百寶箱裡頭裝什麼?說來好笑,我連百寶箱都沒有。
紅肉西瓜
天曉得,我居然肯等巴士一路晃回家!二十八路公車不到天堂,專走南港區工廠地帶,那些鐵皮廠房、起重機、怪手、貨運大卡車,在白牙齒般燈光下,讓我起了腦漿四溢、血噴電線杆的恐懼。所以,不是故意不肯節儉地搭巴士,是這條路的緣故。
人生的路我也這麼偏執,不走自己不喜歡的,不跟不喜歡的人走。就算原以為風光旎旖,到了半途景色如土,我也要另尋他路。“下車,快!”司機拿剪子咬我的車票一口,要命的鐵齒。
離家尚有一小截。站牌旁,屏東婦人在搭著的帆布棚裡賣西瓜。木架上陳列四排剖半的,像從小到大的紅臉關公;棚內青皮西瓜堆積如山——這真是恍惚,像清末民初剛剃了辮子就去了腦袋瓜的中國老百姓。總之,提了四分之一個西瓜,看來舒服些,半彎紅月嵌著曬黑了臉的星粒。
我那樣摸黑地走有點想唱歌,隨口哼幾曲穿出巷子,撞見一彎銀澹澹的月。“你真像西瓜皮,看,我替你贖回了肉!”我對月亮說,決定坐在小公園裡啃西瓜。黑夜淹沒行人、草樹,我隨地吐籽讓它黑個夠。溫熱的西瓜含在嘴裡有點像害了病的少女的腥甜肉味,我在吃我自己。
回得了頭與回不了頭的路上都得自噬,啃到西瓜見皮為止。
總之,我吃完西瓜,抹了嘴,走人,又恢復兩手空空。
十二片柚葉
農曆正月,阿嬤依照鄉俗攜著全家大小衣服,專程到蘇澳一家老廟“祭命宮”祈福。回家後憂心忡忡地對我說:“你今年運途不好,出外小心車厄,莫近病喪……”我一面看電視一面隨口問:“要不然會怎樣?”阿嬤生氣了:“還問!”一副守口如瓶、倔強的模樣。
我忙著工作,成天在外奔波,早把運途之說淡忘。有時夜歸,媽媽從床上起身,替我熱飯菜,問些外面的好壞,我一面吃飯隨口把好好壞壞都說了。人生跟天氣一樣,雨天打傘,晴天遮陽,我吃飽睡倒,明天再說。媽媽卻都記住了。
她特地再回宜蘭祈福,帶回十二片柚葉、一道平安符,要我立刻洗臉淨手腳。神明吩咐的,如此才能無病無災平安過今年。媽媽親自為我安排洗澡;十二片柚葉油綠得像慈愛之神的庇佑,平安符燒成灰燼覆在葉片上,從此災厄化塵化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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